深夜翻着父母的旧照片，突然停在那张海边合影——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母亲戴着褪色的遮阳帽，两人的笑纹里都浸着海风的咸。去年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等我走了，别埋在土里，我想变成海里的浪，看看小时候没见过的远方。"那时候我只顾着哭，直到现在站在墓园的松柏下，看着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才突然懂了她话里的渴望：不是想"消失"，是想以更自由的方式，继续陪着我们。
很多人问我，海葬会不会坏风水？其实我也曾对着手机里的风水文章翻到眼睛酸，想从"藏风聚气""龙脉砂水"里找出标准答案。直到跟研究民俗的朋友聊起，才突然明白：传统风水的核心从来不是"选一块能发财的地"，而是"让人和自然好好相处"。就像古人选墓地要找"背山面水"的地方，不过是想让先人的安息之所，有山的稳、水的活，能顺着自然的气息"延续"下去。可海呢？海是比江河更辽阔的"水"，是容纳了天地的容器——父母的骨灰撒进海里，不是"散了"，是变成了海浪的一部分、云的一部分、风的一部分，这不正是更宏大的"延续"吗？
我有个发小，父亲是老渔民，一辈子在海上讨生活。老人走后，他们把骨灰撒在了父亲最爱的"老航线"上。发小说，每回遇到烦心事，就去海边坐会儿，听海浪拍礁石的声音，总觉得父亲在说："怕什么？我都绕着地球转了三圈。"你看，风水里讲的"安"，从来不是把人锁在一个固定的方格里，而是让活着的人"心里有处靠岸的地方"。海葬没有墓碑，但海浪是永远的纪念碑；没有坟头，但每一次潮起潮落，都是父母在跟我们"打招呼"——当你对着大海喊一声"爸"，风会把声音带得很远，远到他们能听见。
最常被问起的还是："海葬会不会影响后代运势？"其实外婆生前说过一段往事：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去上坟，外婆的母亲总会摸着墓碑念叨："你外公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是你读书的学费。"后来外婆靠织毛衣供舅舅上了大学，她说："不是墓碑在帮我，是外公的心思在帮我。"原来所谓"荫庇"，从来不是风水先生嘴里的"方位""时辰"，是父母留在我们生命里的那些"习惯"——比如父亲教的"做人要像海一样宽"，母亲教的"吃饭要把碗底扒干净"，这些刻在骨血里的东西，才是最稳的"风水"。海葬不过是把父母的"存在"换了种形态，可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爱，从来都不会变。
上周去海边撒母亲的骨灰，风把我手里的菊花瓣吹得飘起来，看着骨灰顺着海水慢慢沉下去，突然想起母亲教我包饺子时说："面要和得软一点，才会裹住更多的馅。"原来海也是一样，它用最温柔的方式，裹住了我们所有的思念。岸边有个小朋友指着海浪喊："妈妈你看，那朵浪在笑！"我突然明白，父母从来没离开——他们变成了浪尖的光，变成了风里的咸，变成了我们每次想起他们时，心里涌起来的那股暖。
其实啊，海葬好不好，从来不是看风水书里的"教条"。它是母亲临终前眼里的光，是我们站在海边时心里的安，是对自然最真诚的尊重。就像母亲说的："变成海里的风，就能天天看着你。"而我想说："妈，风里有你的味道，我闻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