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威海湾，风里裹着桂花香，我蹲在礁石上啃刚买的桂花糕，看见远处驶来一艘画着海鸥的白色游船。船尾掀起的浪尖上，飘着细碎的白菊瓣——是有人在办海葬。旁边卖烤鱿鱼的阿姨擦了擦手，叹气说：“我家那口子临终前也说要海葬，可我不敢，怕犯法。”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很多人心里：把亲人的骨灰撒进海里，到底合不合法？
其实答案早藏在法规里。2012年修订的《殡葬管理条例》明确，实行火葬的地区，国家提倡以骨灰寄存或其他不占少占土地的方式处理骨灰，“其他方式”就包括海葬。但“合法”不是“随便”，得守三个“规矩”。去年陪邻居张姨办海葬时，我把这些“规矩”摸得透透的。
第一要找正规机构。张姨的老伴是老水手，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想回海里当航标。”我们先去区殡葬管理所拿申请表，带上老人的死亡证明、火化证，工作人员核对后给了张“海葬确认单”，说“得由我们或市殡葬服务中心的船队组织，私人干不行”。后来联系船队时，工作人员反复强调：“不是所有公司都能办，得有殡葬管理部门的资质。”
第二要去指定区域。不是海边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撒。青岛的指定海葬区在胶州湾外，上海在长江口横沙岛东侧，威海是刘公岛东侧海域。去年有个小伙子在三亚大东海私自撒骨灰，被海洋执法部门制止了——大东海是旅游景区，不是指定区域，而且他用塑料盒，违反了《海南省殡葬管理条例》里“禁止在公共场所抛撒骨灰”的规定，最后罚了500元。张姨办海葬那天，我们跟着船队出港，开了40分钟才到指定海域，工作人员说：“这儿水深够，水流稳，不会影响沿海环境。”
第三要用可降解容器。合法海葬的骨灰袋都是玉米淀粉或纸浆做的，几个月就能完全分解。张姨选的是米白色布袋，摸起来软软的，工作人员说：“这种材料是食品级的，连鱼都能啃，不会留渣儿。”我想起之前看到的新闻：有人用不锈钢罐装骨灰撒海，结果罐子沉到海底，被潜水员当成海洋垃圾捞上来——这哪儿是送亲人回家，分明是给亲人“添麻烦”。
那天在船上，工作人员先读了段追思词：“李建国先生，您是水手，是丈夫，是父亲……今天我们送您回海里。”张姨抱着布袋走到船舷边，轻轻把袋子放进水里。布袋沉下去时，海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她摸着脖子上的银吊坠（那是老伴当年在新加坡买的，刻着“平安”），说：“老李，你终于回家了。”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我忽然明白：海葬不是“扔”，是“送”——送他回到最爱的地方，送他变成风，变成浪，变成身边的桂花香。
其实好多人担心海葬违法，说到底是怕“不小心犯了错”。但只要记住：找正规机构、去指定区域、用可降解容器，就能安心办。就像张姨说的：“老李一辈子守规矩，走的时候也得守规矩，这样他在海里才能睡得踏实。”
风又起来了，吹得我手里的桂花糕纸沙沙响。远处的游船上，有人撒了一把向日葵花瓣，花瓣顺着浪飘过来，落在我脚边。我想起张姨那天的笑容，忽然觉得：所谓“合法”，不过是让爱更有分寸，让告别更有温度——毕竟，我们要送的，是最亲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