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阳区某社区服务中心，张阿姨攥着老伴的死亡证明坐在咨询桌前，工作人员递来一杯温水，轻声问：“您想了解海葬的具体流程吗？”张阿姨点头，指节蹭了蹭眼角：“他生前最爱去天津海边钓鱼，总说等退休了要住到海边，…就遂了他的愿吧。”这是北京很多家庭选择海葬的起点——不是草率的决定，而是带着亲人的遗愿，把思念托付给辽阔的海。
作为北京市殡葬改革重点推广的生态葬形式之一，海葬从2016年正式纳入免费服务以来，已经成为越来越多北京人的选择。北京市殡葬管理处的数据显示，2023年全市共有1200多户家庭选择海葬，比五年前翻了一番。政策的支持让这种选择更有温度：家属只需携带死亡证明、骨灰存放证等材料到户籍所在地或居住地的社区预约，就能享受免费的骨灰运输、出海仪式、集体追思等基本服务，部分区还会发放生态葬补贴。“我们希望用政策降低家庭的顾虑，让生态葬不再是‘小众选择’。”北京市殡葬服务中心的王经理说。
海葬的流程并没有想象中复杂，却处处藏着仪式感。预约成功后，家属会在指定日期到朝阳区团结湖公园东门集合，乘坐统一大巴前往天津港。车上有工作人员全程讲解注意事项，还会发放一朵白菊和一张追思卡。抵达港口后，大家登上专用的海葬船，船舱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窗户上贴着“一路走好”的暖黄色贴纸。船行至渤海湾指定海域，船长鸣笛致哀，工作人员会用专用的可降解容器盛放骨灰，再用木勺轻轻舀起——“我们从不用机器，怕惊扰了亲人。”负责撒骨灰的李师傅说。家属可以选择自己撒，也可以让工作人员代劳，当骨灰随着海风落入海面，海浪会把白色的粉末轻轻托起，像撒了一把温柔的雪。张阿姨撒的时候，把老伴的钓鱼竿照片也轻轻放进海里：“老周，带着你的鱼竿，去钓最大的鱼。”旁边的女儿把白菊掰成花瓣，撒在骨灰周围，花瓣随着海浪漂远，像给亲人铺了一条花路。
选择海葬的理由，从来不是“省钱”或“省事”，而是对生命的另一种理解。62岁的刘先生选海葬是因为父亲生前是海军，“他总说大海是他的第二故乡，我记得他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别把我埋在土里，我想回海里。’”35岁的小吴选海葬是因为不想让孩子以后每年都要跑墓地：“我妈说，以后想我了就去看海，海风是我吹的，海浪是我拍的，这样的想念，比墓碑更温暖。”其实海葬从不是“消失”，而是让亲人以更辽阔的方式存在——以后去北戴河看日出，会想起他喜欢的咸豆浆；去青岛看海浪，会想起他唱过的《军港之夜》；甚至路过超市的海鲜摊，都会想起他以前煮的皮皮虾——那些关于他的记忆，从来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个地方，和大海一起，永远活着。
如今的北京，越来越多社区的公告栏里贴着海葬的宣传海报，公园里的咨询点总有老人在问：“我家老头喜欢下棋，海葬的时候能把象棋带进去吗？”工作人员总会笑着回答：“当然可以，只要是可降解的，我们都帮您放。”海葬不是冰冷的“生态选择”，而是带着温度的“最后陪伴”——就像张阿姨说的：“以前总觉得死亡是终点，现在才明白，海葬是让他换个方式，继续陪我看世界。”
风从渤海湾吹到北京，带着咸湿的味道，吹过张阿姨家的阳台，吹起老伴的钓鱼竿照片。她摸着照片上的字，轻声说：“老周，我昨天去超市买了带鱼，还是你喜欢的那种，等海葬那天，我煮一碗给你带过去。”窗外的银杏叶落了一地，像撒了一地的思念，而海的那边，正等着接住这份温柔的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