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塘沽港还裹着雾,咸湿的风卷着远处货轮的鸣笛飘过来。码头上的蓝色候船厅里,已经坐了二十几个人——有人攥着用红布包着的骨灰盒,有人抱着一束刚摘的野菊花,还有位穿藏青色外套的阿姨,怀里抱着个磨得发亮的铝制饭盒。那是今天要和大海告别的“老周”的,盒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周明远”三个字,是他退休前学生们凑钱刻的。2024年的北京骨灰撒海,就从这样一个带着海味的清晨开始。
今年的流程比往年多了些“烟火气”。早在一个月前,张阿姨就接到了工作人员的电话:“周叔叔生前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歌?要不要我们准备桂花花瓣?海边风大,您记得带件防风外套。”原来从2024年起,北京骨灰撒海的预约全转到了“北京民政综合服务平台”,线上填资料时能备注“个性化需求”,工作人员会提前一周跟进确认。候船厅里还隔出了间“临时告别室”,拉着浅紫色的窗帘,摆着张铺着米白桌布的小桌子——桌上放着老周生前的照片:戴眼镜的男人坐在海边礁石上,腿上摊着本《唐诗选》,笑出满脸皱纹。“之前怕流程急,连句‘路上慢点儿’都没来得及说,现在能单独和他待五分钟,挺好的。”张阿姨摸着照片上的眼镜框,指腹沾了点桌上的桂花——那是她早上从家里的桂树上摘的,老周生前最爱喝桂花茶。

船开出去四十分钟,到了渤海湾的指定海域。工作人员穿着藏蓝色制服,捧着可降解袋站在船尾,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海鸟:“如果想和亲人说点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张阿姨解开红布,把饭盒里的骨灰慢慢倒进袋子,又从包里掏出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那是老周当中学语文老师时的校服,袖口还留着当年给学生讲《观沧海》时蹭的钢笔印。“老周,你说要‘去喂鱼’,今天我陪你来了。”她把衬衫叠成小方块,塞进袋子里,手指碰到袋口的桂花花瓣,突然笑了:“你看,我带了桂花香,路上不闷。”风突然大了些,袋子被吹得鼓起来,像老周当年在操场跑步时鼓起来的衬衫角。旁边的大姐递来一杯热姜茶,杯壁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过来:“我去年送的老伴,现在每次来海边,都觉得他在风里——你看那朵浪,是不是像他抽烟时翘着的二郎腿?”张阿姨望着海面,把姜茶凑到嘴边,热气模糊了眼睛:“昨天晚上我梦见他了,坐在沙发上翻报纸,说‘张淑兰,明天的桂花要多摘点’。”
船尾的浪花里,袋子慢慢沉下去,带着桂花的香气,带着蓝衬衫的温度,带着老周的“唐诗”,融进了深蓝色的海。工作人员拿出个小本子,在“周明远”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小太阳——那是今年新增的“纪念标记”,家属以后可以通过平台查询撒海位置,或者申请“代祭扫”:工作人员会带一束花,拍段海边的视频发过来。张阿姨靠在船舷上,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波光里飘着几片桂花。“不是消失,是换了个地方活着。”旁边的年轻人抱着妈妈的骨灰盒,轻声对身边的小女孩说,“奶奶会变成浪花,变成潮汐,变成你下次来海边时,吹过发梢的风。”小女孩仰着头,指着海面的光斑:“那是不是奶奶在眨眼睛?”风把她的小裙子吹起来,像朵会动的花。
返航的船鸣笛时,张阿姨摸着口袋里的钥匙串——那是老周生前用贝壳做的,刻着“海”字。风里飘来远处渔船的鱼腥味,混着桂花香,像极了他们当年在青岛度蜜月时的味道。她望着逐渐靠近的码头,轻轻说了句:“老周,下次我带孙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