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丝裹着松针的凉,我蹲在奶奶的土坟前烧纸。纸灰打着旋儿飘起来时,旁边路过的王阿姨忽然指着山下的海岸线说:“你看那片蓝,我家老头去年选了海葬。他当渔民一辈子,说海是他的老伙计,要回去和浪涛唠唠当年打渔的事。”风把她的话吹得轻轻的,我望着远处起伏的浪花,忽然想起奶奶生前总说:“人得入土为安,根扎在土里,才像活着的样子。
奶奶的坟头长着棵歪脖子桃树,是我小时候跟着她种的。每年清明我都要给树浇点水,指尖碰到粗糙的树皮,像摸到奶奶满是老茧的手。去年翻土时,我居然挖出个碎瓷碗——那是奶奶的陪嫁,她生前总说“等我走了,把这碗埋在我旁边,要是想我了,就来敲敲碗,我能听见”。土葬的好,从来不是什么“封建传统”,是那些埋在土里的细节:奶奶晒过的棉被味、她腌的萝卜干坛底的盐粒、甚至是下雨时泥土里渗出来的潮湿气,都像奶奶的手,轻轻拍着你的手背说“我在呢”。村里的老人们总说“土坟是个‘根’”,以前我不懂,直到今年春天桃树结了果,我摘了颗咬下去,甜得像奶奶藏在枕头底下的水果糖,才忽然明白:土葬是把亲人“种”在你熟悉的地方,每一次弯腰除草、每一次摸树杆,都是和他们的“再见面”。
海葬的温柔,是我后来在朋友小夏身上懂的。她爸爸是老船长,去世前攥着她的手说:“别给我买坟地,我要回海里。当年我第一次出海,浪把我打落水里,是海把我托上来的;后来我娶你妈,是在海边搭的草棚子;你出生那天,我正驾船在海上,听见你哭的消息,把锚抛在海里绕了三圈——海记着我所有的事。”海葬那天,我们跟着船到了外海。小夏把爸爸的骨灰和着桅子花瓣撒下去,浪花卷着花瓣往远处走,她忽然笑了:“你闻闻,风是咸的,像爸爸腌的鱼干味。昨天我在厨房煎鱼,油星子溅在手上,居然想起他当年说‘煎鱼要大火,不然腥’——原来他没走,只是换了个地方,把味道留在风里。”还有楼下的陈叔,他选海葬是因为孙子在海边城市工作。“我要是葬在土里,孙子一年就回来一次;葬在海里,他每天下班路过海边,就能吹吹我给他留的风。”陈叔说这话时,手里攥着孙子小学时画的“海边的爷爷”,画里的爷爷戴着斗笠,站在船上笑,海浪是歪歪扭扭的蓝。

其实哪有什么“土葬好还是海葬好”的答案呢?邻居张奶奶坚持要土葬,因为她的窗台下种了三十年的月季,“我要陪着花谢花开,不然花会孤单”;对面楼的李阿姨选了海葬,因为她最爱的丈夫生前总说“等我们老了,要一起去看南极的企鹅”,“现在我替他先去,等我走了,我们在海里汇合,一起游去南极”;甚至还有同事选了树葬,把骨灰埋在一棵银杏树下,“等秋天银杏叶黄了,我儿子路过就能捡片叶子,说‘这是妈妈的颜色’”。那天我在海边遇到一群撒花瓣的人,他们捧着相框笑:“爸爸说,等我们想他了,就来吹吹海风,他会把浪花吹成我们的名字。”而我回到奶奶的坟前,把刚摘的桃子放在坟头,风忽然吹过来,桃香裹着松针味,像奶奶凑在我耳边说“乖孙,吃桃”。
原来土葬是把思念“种”在土里,让它顺着树根往上长,结出甜的果;海葬是把思念“飘”在风里,让它跟着浪花走,变成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