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总来得晚些，等槐花开满街的时候，渤海湾的浪已经软下来了。对于住在朝阳区的张阿姨来说，这浪声里藏着一个约定——她刚挂掉北京海撒热线，为去世的老伴预约了四月的海撒。“老周生前总说，退休了要去海边住，天天看浪。现在倒好，他先去了。”张阿姨摸着手里的死亡证明，嘴角扯出一点笑：“幸好有这热线，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找谁问。
张阿姨说的“热线”，是北京市殡葬服务中心开设的北京海撒唯一官方咨询渠道——010-89598542。对于很多想选择海撒的家庭来说，这串数字是“定心丸”：它不像网上零散的“经验帖”，而是把政策、流程、细节揉成了一句句“能听懂的话”。接线员的椅子上，摆着一本翻得起毛边的《海撒操作手册》，但更多时候，他们靠的是十几年的经验——海撒要选春秋季”，因为这两个季节北京的天气稳，海面风浪小，家属坐船不会晕；材料要带齐死亡证明、身份证、户口本”，少一样都得跑第二趟；再比如“公益海撒是免费的，只收300块船费”，够普通家庭承受。
接线员小周记得最清楚的，是去年冬天的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位70岁的阿姨，声音抖得厉害：“姑娘，海撒的时候，我家老周会不会冷啊？”小周放下手里的笔，轻声说：“阿姨，四月的海水已经暖了，就像您以前给叔叔织的毛衣，裹着他呢。而且我们会把骨灰和花瓣混在一起，飘在海上的时候，就像叔叔抱着一束花在散步。”阿姨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那就好，那就好。”后来阿姨来参加海撒，特意给小周带了一盒手工饼干：“姑娘，谢谢你让我放心。”
其实对于很多家庭来说，海撒的“门槛”不是钱，是“不知道怎么开始”。热线的存在，就是把“不知道”变成“我明白”。比如有位刚毕业的小伙子，父亲突然去世，他抱着手机打热线：“我要办海撒，需要什么材料？”接线员一步步告诉他：“要死亡证明原件、你和父亲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火葬场开的骨灰存放证明。”小伙子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末了问：“海撒的时候，我能念爸爸生前写的诗吗？”接线员说：“当然能，船尾有个小台子，你可以站在那里读，风会把诗传给爸爸的。”小伙子挂电话前说：“谢谢，我突然不慌了。”
还有人担心“海撒后找不到亲人的位置”。接线员总会解释：“我们有固定的海撒海域——渤海湾距岸15海里的专属区，面积有几个足球场大。每次海撒都会用GPS记录精确的经纬度，家属能拿到一张‘海撒纪念证’，上面写着坐标。以后想爸爸了，就去海边，打开手机导航输入坐标，哪怕找不到 exact 的点，吹吹同样的风，也像和他说话了。”有位家属试过：“我用导航找到了大概的位置，站在海边喊‘爸爸’，浪就涌过来，打湿了我的鞋子——就像爸爸以前拍我肩膀的样子。”
海撒不是“消失”，是“换个地方活着”。就像张阿姨说的：“老周爱钓鱼，现在变成了海里的鱼食，喂饱了鱼，鱼再变成鸟的食物，鸟飞回来落在我家窗台上——这不就是他在陪我吗？”而热线的意义，就是把这份“活着的感觉”，变成具体的、可触摸的东西：一句“海水不冷”，一张写着坐标的纸，一盒手工饼干，还有接线员听筒里的温暖。
四月的海撒船上，张阿姨抱着老伴的骨灰盒，里面混着晒干的槐花瓣——那是老周生前种在阳台的槐树落的花。船鸣笛的时候，她把骨灰慢慢撒进海里，花瓣跟着骨灰飘起来，像一群白色的蝴蝶。“老周，你看，槐花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