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黑庄户农贸批发市场的卷闸门次第往上翻,金属摩擦的吱呀声裹着晨露钻进来。最先飘出来的是青菜摊的清苦气——刚从通州地里拔上来的空心菜还沾着泥点,白菜叶子上的水珠滚到新铺的防滑砖上,洇出小小的湿圈。守摊的张阿姨已经系好了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把一捆捆菠菜理得整整齐齐,根须朝着同一个方向,像给蔬菜排好了早自习的队伍,偶尔有片黄叶飘下来,她捡起来揉成小团,扔进脚边的竹篓里。
顺着青菜摊往里面走,水果区的甜香突然撞过来。刚从平谷运到的水蜜桃堆在竹筐里,绒毛上还挂着果农的手温,捏一下能感觉到汁水在果皮里轻轻涌;葡萄串得用网袋套着,紫黑色的果粒像浸了蜜,摊主掀开盖布时,甜香呼地扑到脸上,连路过的小朋友都拽着妈妈的衣角不肯走。再往前是肉类区,猪肉案上的灯亮得晃眼,五花肉的分层像刚画好的大理石纹,摊主李哥握着刀站在案前,看见熟客就笑:“刚杀的土猪,要哪块?肋排还是梅头肉?”旁边的牛肉摊挂着整扇牛腱子,筋膜分明,路过就能闻见草原的腥甜,摊主是个内蒙小伙,说话带着卷舌音:“这牛昨天还在草原上吃草呢,今天就到你锅里了。”

市场里的老主顾都有自己的“固定地图”。王大爷每天六点准时出现在张阿姨的青菜摊前,背着手说:“要两把空心菜,挑嫩的。”张阿姨不用称,攥着菜梗比了比,手指在秤盘上拨了拨:“刚好一斤二,算你一斤——顶端的嫩叶都给你留着,你牙口不好,得吃软和的。”卖鱼的陈叔认识所有常来的顾客:李姐要鲫鱼熬汤,得选肚子鼓的,说这样的鱼籽多;刘哥爱吃鱼头,得挑花鲢,鱼鳃要红得透亮,说明鱼新鲜。有次我加班到深夜,突然想喝鱼头汤,跑到市场门口时,陈叔正收拾剩下的鱼,看见我就笑:“就剩这条花鲢了,给你留的,刚死没半小时。”我摸口袋发现没带钱,他挥挥手:“先拿回去,明天给——反正你天天来。”
这些年市场变了不少。原来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换成了防滑的浅灰色地砖,摊位统一做了原木色的招牌,还装了智能监控和公平秤,甚至在角落加了个便民服务点,能给手机充电、借雨伞。但最没变的,是那股“热乎气”。不是超市里冷柜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蔬菜,而是摊主会跟你唠两句:“今天的黄瓜刚摘的,比昨天的嫩;”是挑水果时可以捏一捏,问摊主“甜吗?”,他会直接掰一个递过来:“尝一口就知道;”是买鱼时能让老板帮你杀好刮鳞,还会提醒你:“熬汤要加两片姜,去腥味。”
有时候我会在市场里多逛一会儿。看阿姨们蹲在青菜摊前挑挑拣拣,把叶子上的虫洞摘掉;看大爷拿着水果刀削一个桃子,咬一口说:“甜,给我来十斤;”看卖豆腐的阿姨用铜勺舀起一块嫩豆腐,颤巍巍地装进塑料袋里,说:“小心点,别晃碎了。”这些场景没有什么“网红感”,却比任何打卡照都让人安心——因为这是“活着”的样子,是热气腾腾的日常。
那天早上我买完菜,张阿姨叫住我:“等一下,给你把葱。”她从摊位底下摸出一把小香葱,根须还沾着泥:“昨天刚从地里拔的,比超市的香。”我接过葱,指尖碰到她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带着晨露的凉。风里飘来水果区的甜香,还有肉类区的腥甜,混合成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