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山海关问当地人“必去的地方”，十个有九个会说“老龙头”。倒不是因为名字气派，是因为这座把长城“扎”进渤海的雄关，藏着长城最特别的模样——当蜿蜒千里的长城终于触到海水的那一刻，山的厚重、海的辽阔，都在这“龙头”上拧成了一股劲儿。
顺着长城的青石板台阶往上走，澄海楼的飞檐刚出现在视野里，脚步就会不自觉慢下来。这楼建在老龙头的最高点，像巨龙的“额头”，站在楼前平台上，眼前的景象能把“震撼”刻进心里：左边是沿燕山起伏的长城，砖红色城墙像巨龙脊背，一直延伸到云里；右边是铺展开的渤海，蓝得发透的海水拍着礁石，浪花卷着白边往天边涌。楼门上挂着康熙写的“澄海楼”匾额，字体刚劲得像剑，旁边壁柱刻着朱元璋的“长城连海水连天”，风从海上吹过来，连字里都带着咸味儿。晴天能看见远处渔船像小纸船，飘在海面上；阴天海雾漫上来，裹着楼角风铃叮叮当当，倒像历史在轻声说话。
从澄海楼往下走几十步，就是老龙头的“龙首”——入海石城。这石城用几千斤重的花岗岩条石砌成，石缝灌着铁水，连台风都吹不动。站在石城台阶上，海浪直接拍在脚边，水花溅到裤脚，带着海风的凉劲儿。石头上长着青绿色青苔，摸上去滑滑的，是几百年海水泡出来的痕迹。那些石头纹路有的像海浪卷着，有的像龙鳞叠着，倒真像巨龙爪子，紧紧抓住海底。导游说以前士兵就在这戍守，望着海里动静，只要有船帆出现立刻报信——原来这“龙头”，还是长城的“眼睛”。
沿着石城往南走，靖卤台像个警惕的哨兵立在海边。这是长城第一个敌台，敌楼窗户朝着大海，站在里面能看见几十里海岸线：晴天见得到远处灯塔，阴天海雾漫上来，连旁边城墙都蒙蒙的像裹了纱。台边立着“长城连海水连天”石碑，字是苍劲行书，跟澄海楼诗句呼应。春天台边桃树开花，粉色花瓣飘进海里像撒了桃花糖；秋天槐树落叶，金黄叶子飘在海面像小帆船。
再往南一点是海神庙，不大却藏着老龙头的“温柔”。以前渔民出海前拜海神娘娘，士兵戍边前也来求平安。庙前石狮子跟别处不同，爪子下踩着海浪纹，眼睛瞪得圆溜溜，像盯着海里风浪。庙里海神娘娘慈眉善目，旁边摆着渔民送的小渔船模型，红漆褪了却透着热乎劲儿。庙后御碑亭里，乾隆诗碑上写“祖龙鞭石竟成桥，海上神山接翠翘”，字是蓝色像海水，倒应了老龙头的“龙”气。
走在老龙头城墙上，脚下砖坑坑洼洼，是几百年脚步磨的。偶尔能看见砖缝塞着小石子，或是城墙上刻着模糊的“万历十年造”“山海关军匠”，像历史在唠家常：“我见过明朝士兵换岗，清朝皇帝巡边，还有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游客呢。”春天草丝钻过砖缝，嫩绿色添点活气；秋天风带咸味儿，吹得酸枣树摇晃，红酸枣像小灯笼；冬天雪落城墙，白得发亮跟蓝海水衬着，像幅水墨画。
其实老龙头最动人的不是“长城入海”的奇观，是它的“烟火气”——它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是活着的历史。当你站在入海石城上，听海浪拍石声，摸青苔石头，突然就懂：长城不是隔绝的墙，是连接的线——连起山与海，连起历史与现在，连起你我和戍边士兵、修城工匠。离开时回头望，夕阳把橙红光照在城墙上，海水泛金波，澄海楼飞檐镀金边。风里飘来渔民吆喝声，混着海浪声，像老龙头在说：“下次再来啊，我这儿的海，永远等着长城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