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裹着海边的咸味儿吹进玻璃窗,北京市骨灰撒海办理处的门楣上,铜铃被风撞出清响。张阿姨攥着老伴的死亡证明站在台阶上,指尖泛着青白——这是她第三次来,前两次都因为忘带骨灰寄存证折返,这次终于把材料凑齐了。门里传来一声“张姨,进来坐”,李姐系着蓝围裙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温蜂蜜水,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像极了老伴生前给她泡的枸杞茶。

办理处不大,也就两间房,却装着满墙的“故事”。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几十张拍立得照片:穿碎花裙的老太太把花瓣撒向海面,戴眼镜的小伙子扶着父亲的轮椅站在船头,还有穿蓝马甲的工作人员蹲在地上,帮小朋友系松开的鞋带。照片下面贴着手写的便签,有的歪歪扭扭:“谢谢王哥帮我搬骨灰盒,我妈说他的手很暖”;有的带着泪痕:“那天的浪很慢,像爸爸拍我后背的节奏”。靠窗的桌子上摆着个竹编筐,里面是拆开的饼干袋和一次性纸杯——李姐说,常有家属早上没吃早饭就来,胃里空着,说话都没力气,“饼干是超市买的苏打味,不甜,适合血糖高的老人”。

其实办理撒海的流程真的不复杂,但第一次来的人总像没头的苍蝇。张阿姨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把死亡证明攥得皱巴巴的,话没说两句就开始掉眼泪:“我家老周走之前说,要回海边——他是烟台人,小时候在海里泡大的,说死后要变成浪,拍着老家的礁石。”李姐拉她坐在沙发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A4纸,上面用铅笔列着材料清单:死亡证明原件及复印件、家属身份证、骨灰寄存证、自愿撒海声明。“不用慌,复印件我们这儿能印,声明我读给你听,你觉得行再签”,李姐的声音像邻居大姐,手指顺着清单上的横线划过去,“要是嫌麻烦,我帮你打电话给寄存处,让他们把骨灰送过来?”张阿姨望着李姐袖口的补丁——是用蓝布补的,和老周的旧外套一个颜色——突然就稳了心神。

船是上周四开的,清晨五点半,办理处的小王开着电动车来接张阿姨。车筐里放着个布包,是李姐连夜缝的,“瓷骨灰盒沉,布包轻,能跟着浪走”。船舷上系着红丝带,是前一天家属留下的,说“给老周留个记号”。船开出去三公里,海面泛起细碎的金光,小王拿起话筒,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各位家属,我们到了。”张阿姨解开布包,里面的骨灰是浅灰色的,像老周生前爱抽的“大前门”烟丝。她抓了一把,和李姐提前准备的百合花瓣混在一起,慢慢撒向海面——浪卷着骨灰和花瓣打了个旋,像老周生前跳的交谊舞,一步一步,往远处去了。旁边的小姑娘突然拽她袖子:“奶奶,你看,爷爷变成小浪花了!”张阿姨抬头,阳光穿过云层,把海面染成蜜色,像老周当年在颐和园给她拍的照片,背景是满池的荷花,风一吹,花瓣落进她的发梢。

北京市骨灰撒海办理处-1

从海边回来,张阿姨把老周的照片贴在了办理处的墙上。照片里的老周穿着藏青色外套,站在天坛的槐树下,手里举着个糖葫芦,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李姐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用蓝胶带粘好,旁边加了张便签:“周叔,今天的风很软,像您给张姨织的围巾。”办理处的工作从没有“结束”的说法——李姐会在每年的忌日给张阿姨发一条消息:“周叔的位置涨潮了,浪拍在礁石上,像您当年唱的《大海啊故乡》”;张阿姨会回复:“我煮了绿豆汤,盛了一碗放在窗边,风把味儿吹出去了,您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