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次抚摸过亲人的骨灰盒,很多人会选择让大海成为最后的归处——不是结束,是让思念随潮汐延续。办理海葬的过程,从来不是冰冷的流程,而是和亲人再好好告别一次的机会。
第一次联系海葬服务时,我攥着手机反复确认号码——是社区阿姨给的“海葬服务中心”电话。接电话的姑娘声音轻得像海风:“下周六有一场海葬,要是想参加,明天可以来办手续。”她提醒我要带的材料:身份证、户口本(证明家属关系)、亲人的死亡证明、骨灰存放证。末了补了句:“要是骨灰还在殡仪馆,记得提前开取出证明——别慌,殡仪馆的人都懂。”挂了电话,我摸着抽屉里的骨灰存放证,忽然想起爸临终前说“想看看海”,鼻尖一酸。

第二天去服务中心,窗口的大姐笑着递来温水:“先坐,我慢慢看材料。”她翻着死亡证明,手指在“去世日期”那栏顿了顿,抬头时眼神软下来:“我懂,慢慢来。”审核其实很简单——确认材料真实、家属关系合法,接着登记信息:亲人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我的联系方式。她拿出协议时,指腹敲了敲“家属寄语”那行空白:“想给叔叔留句话吗?我们会做成小卡片,和骨灰一起撒下去。”我握着笔,写了“爸,海边的风像你当年接我放学的手掌”——那是藏了半年的话,终于落进纸里。

海葬前一天取骨灰,殡仪馆的李阿姨早等着了。她抱着浅灰布包:“你爸的骨灰我昨天晒了太阳,他以前爱坐在阳台翻报纸。”打开布包,是米白色的可降解骨灰袋,摸起来像棉麻。李阿姨帮着倒骨灰时,忽然说:“要不再放片银杏叶?你爸去年秋天还捡了好多银杏给你做书签。”我从包里掏出一片压干的银杏——那是爸临终前塞给我的,边角都卷了。李阿姨把银杏放进袋里,系上浅蓝丝带:“这是海的颜色,你爸肯定喜欢。”
仪式当天的风里飘着桅子香。我们在服务中心集合,坐大巴到码头。船上的主持人捧着白菊:“等会儿播放亲人的生平,然后依次撒骨灰。”屏幕里出现爸抱着我三岁时的照片——他举着我,笑得眼睛都没了。旁边的阿姨拍了拍我:“你爸笑得真甜。”船行到指定海域,发动机停了,海风裹着咸味儿涌进来。主持人宣读祭文时,我望着海面,想起爸说“没见过海”。默哀结束,我捧着骨灰袋蹲在船舷边,解开袋口——骨灰顺着指缝落进海里,瞬间被浪花接住。我撒了把李阿姨给的桅子花,花瓣裹着骨灰沉下去,海面上泛起细碎的光,像爸的眼睛。

回来时,主持人递来纪念证书,背面印着海域坐标。后来我查过,那片海夏天会开海芋花——是爸最爱的花。其实办理手续的每一步,都是和亲人“再走一段”:咨询时的提醒、签字时的留白、取骨灰时的银杏叶、撒花时的海风,每一个细节都藏着温度。海葬不是“没有归处”,而是把亲人的身影藏进了每一阵海风、每一朵浪花里。就像服务中心的阿姨说的:“把手续走得慢一点,把话说出来,就是最好的纪念。”
现在我每次去海边,都会带杯桅子花茶。风一吹,茶香飘向海里——我知道,爸能闻到。那些办理手续的日子,那些慢下来的瞬间,都是我们给彼此的“最后一次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