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通州大运河码头，风裹着咸咸的海味掠过栏杆，李婶把爱人的骨灰盒抱在怀里，盒身贴的老照片里，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正蹲在胡同口啃西瓜。这是他们结婚四十周年的纪念照，也是老头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归处”——去年冬天，老头躺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说：“别买墓地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去北戴河看海，要是能变成浪花，就能天天看北京的日出。
说起北京的海葬，早不是新鲜事儿。作为人口超2000万的大都市，传统墓地价格逐年攀升，土地资源的紧张让“生态殡葬”成了越来越多人的选择。而北京对本市户籍居民的免费海葬政策，更让这种方式多了份温度——从2019年起，逝者只要是北京户籍，家属申请海葬就能免交骨灰运输、船舶使用、仪式服务等费用，算下来能省近万元。这不仅是省钱，更是完成老头的心愿：“他总说，死了别占着地里的土，要去海里‘漂着看世界’。”
申请流程其实比想象中简单。李婶记得去年只跑了一趟朝阳区殡葬管理处：先带好逝者的死亡证明、户口本（需北京户籍）、家属身份证复印件，填一张《海葬申请表》，工作人员核对信息后，大概一周就接到了通知——当月的第三个周五，在通州大运河码头集合。到了那天，家属们坐统一大巴到码头，船上有专门的司仪引导：先集体默哀三分钟，再每人领一朵白菊花，跟着师傅的口令把骨灰和花瓣一起撒进海里。李婶说，当时风把花瓣吹得漫天飞，她忽然想起老头以前骑三轮车带她去北戴河的日子，“那天的浪跟现在一样，他站在沙滩上喊‘你看，海在笑呢’，现在才明白，他早就想好了要变成浪。”
至于需要注意的细节，殡葬师傅的提醒很实在：不用买烧纸冥币，船上严禁明火，带束白菊或百合就行；想留纪念可以带逝者的小物件，比如眼镜、钢笔，用纱布包好一起撒，不会污染海水；还有心理关——好多家属怕“对不起老人”，其实海葬是“归”不是“弃”。就像李婶现在，每个月都来码头坐会儿，往海里扔把枸杞（老头生前爱喝枸杞茶）：“反正他就在这儿，风一吹，味儿就能飘到家里的窗台。”
在北京，选择海葬的人越来越多：有拉了一辈子煤的老工人，有在CBD加班到凌晨的白领，有把孩子送进清华的老教师——他们的人生各不相同，最终都成了渤海湾的一滴水。去年秋天，李婶跟着社区的追思活动去了北戴河，站在沙滩上看海浪拍岸，忽然听见旁边的小姑娘喊：“奶奶，你看，浪里有个爷爷在笑！”李婶揉了揉眼睛，看见浪尖上的阳光正闪着光，像极了老头当年的蓝布衫。
海葬从不是终点，是生命与北京的另一种约定：你曾在胡同里遛弯，在写字楼里奋斗，在天坛的槐树下打太极，最后就变成风，变成浪，变成清晨落在窗台上的阳光，继续守着你最爱的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