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我在泉州湾的老码头遇到陈叔。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怀里抱着只青瓷罐，罐身贴了张褪色的旧照片——穿海魂衫的年轻人站在船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海风卷着咸湿的鱼腥味扑过来，他把罐口贴在耳边，像在听什么秘密，末了对着浪涛轻声说：“阿强，今天风稳，我们回家。
这是我第三次在码头遇到办海葬的人。前两次是一对母女，捧着妈妈的骨灰撒进厦门湾，花瓣跟着浪飘远时，女儿说“妈妈生前爱穿花裙子，现在她变成花了”；还有个穿棒球服的小伙子，把爸爸的钓鱼竿绑在船舷，撒骨灰时念叨“爸，这次换我给你递鱼竿”。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有个疑问：死后把骨灰撒到海里，到底合不合法？
答案很明确——不仅合法，还是国家提倡的“生态葬”方式。2002年修订的《殡葬管理条例》里写得清楚：“实行火葬的地区，国家提倡以骨灰寄存的方式以及其他不占或者少占土地的方式处理骨灰”，而海葬就是“其他方式”里最常见的一种。现在全国大部分城市的民政部门都有官方海葬服务，从申请到执行，流程比想象中更有人情味。
我问过厦门殡葬服务中心的林姐，海葬的流程其实不复杂：先联系当地殡葬机构或海葬专线，提交死亡证明、逝者身份证和申请人身份证明；接着选时间——一般春秋两季天气好，浪小；再选航线，比如青岛的海葬会去大公岛，深圳的会选大鹏湾，都是民政指定的“生态海域”；最后是仪式，船上会有简单的告别环节，有的机构会提供可降解纸船或花瓣，撒骨灰时工作人员会帮忙扶着罐，让骨灰顺着海风慢慢落入海里。“最打动人的是仪式后的安静时刻，”林姐说，“有次一位阿姨撒完骨灰，坐在船边盯着海面看了半小时，突然说‘你看那朵浪，像不像他生前背我过海滩的样子？’”
海葬从来不是“舍弃”，是把思念还给自然的方式。就像陈叔的儿子阿强，生前是远洋船员，总说“我是大海喂大的，死后要回到海里”。陈叔选了阿强生日那天的海葬，船上放着《渔光曲》——那是阿强小时候跟着爷爷学唱的歌。撒骨灰时，陈叔掏出一把晒干的桅子花，花瓣混着骨灰飘进海里，他笑着说：“阿强小时候总偷摘邻居的桅子花给我，现在换我给他带了。”
海葬也有要注意的细节。最关键的是环保：不能用塑料或金属罐，要选可降解的容器（比如纸罐、陶瓷罐）；不能撒非降解物品（比如塑料花、金属饰品），不然会污染海洋；更不能随便找个海边就撒，一定要选民政部门指定的海域——比如上海的海葬航线在长江口，广州的在狮子洋，都是经过生态评估的“安全区”。
去年帮朋友小夏办她爷爷的海葬，我更懂了这种选择的温度。爷爷是老渔民，生前总说“死了就把我撒到东海，省得占土地”。小夏选了爷爷生日那天，船上煮着爷爷爱喝的花生汤，撒骨灰时她加了一把晒干的紫菜——那是爷爷生前最爱的下酒菜。撒完的时候，一只海鸥跟着船飞了三圈，小夏哭着笑：“爷爷，你是不是尝到紫菜的味道了？”
风又起来时，陈叔站在码头边，望着海面的阳光碎成千万片。他说：“以前我怕海葬，觉得是把阿强‘丢’了，现在才懂——他变成了浪，变成了风，变成了我每天早上喝的海鲜粥的味道。我每天来海边听浪，就像在听他说‘爸，今天的鱼很新鲜’。”
其实死亡从不是终点。那些选择海葬的人，不过是把身体还给了最熟悉的土地，把思念留在了每一阵吹过海面的风里，每一朵拍向岸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