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的日子总过得很慢。清晨的风裹着纸灰的味道,等烧完最后一柱香,走出殡仪馆大门时,往往已是日头偏西。胃里空落落的,眼睛里还涩着,连说话的力气都少了——这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山珍海味,是一口热乎、踏实的饭,像家里厨房飘出来的那种,能把心上的冷意慢慢焐开。

东郊殡仪馆东侧的巷口,老周家常菜的蓝布招牌已经挂了八年。门面不大,只有六张桌子,墙面上还留着去年春节贴的福字残角。老板娘周阿姨系着藏青围裙,见人进来先递一杯姜茶:“刚熬的,驱驱寒。”菜单上没有花里胡哨的菜名,土豆烧排骨、番茄鸡蛋汤、清炒时蔬,都是最家常的做法。上周陪姑姑去吊唁,出来时姑姑说有点饿,我们走进老周,周阿姨看了眼姑姑发红的眼睛,转身进厨房把温在蒸箱里的排骨端出来——“知道你们这种情况,菜都不敢烧得太咸,汤里加了点红枣,补补。”土豆烧得面面的,排骨的肉一咬就脱骨,姑姑喝着汤,眼泪又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难过,是想起了去世的姑父生前最爱的土豆烧排骨。

东郊殡仪馆周边饭店-1

沿着巷口再走100米,福来顺面馆的白汽总在饭点飘得很远。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手擀面是他凌晨四点起来和的,汤头用猪骨和鸡架熬了五个小时。来这儿的大多是赶时间的人,比如昨天遇到的小伙子,抱着骨灰盒进来,说要赶下午的火车。老板没多问,转身下了一碗手擀面,还多送了一碟卤蛋:“面煮得软,好消化。”面条筋道,汤头鲜得能喝到底,小伙子吸溜着面条,眼泪滴在碗里,老板默默把纸巾推过去,又把空调调高了两度。面馆的墙上贴着张纸条:“吊唁家属面费减半”,字是用毛笔写的,有点歪,但看得人心暖。

如果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儿,殡仪馆北侧的四季粥铺是个好选择。门面是原木色的,玻璃门上贴着“粥温如心”的小字。老板是位退休的护士,粥都是用慢火熬的,小米粥熬得起了米油,南瓜粥甜得正好,配的小菜是腌了三天的萝卜条,脆生生的。上周遇到一位老太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碗百合粥,说:“我家老头子走的时候,就是在这儿喝的粥,他说这粥像我熬的。”老板坐在她对面,陪她聊了会儿天,末了把粥钱免了:“阿姨,您常来,这儿就是您的第二个家。”粥铺的角落摆着几本书,都是关于生死的,好好告别》,老板说:“有时候有人想静一静,看看书,比说话管用。”

东郊殡仪馆周边饭店-2

其实这些店都不算“好吃”到惊艳,没有精致的摆盘,没有花哨的营销,甚至连装修都有点旧。但它们懂人心——懂吊唁后的人不想说话,所以老板不会多问;懂他们胃里发空,所以菜要热、饭要软;懂他们心里苦,所以汤里要加一点甜。就像老周阿姨说的:“来这儿的人,不是为了吃好,是为了吃‘懂’。”

昨天路过老周家常菜,看见周阿姨在门口晾衣服,她笑着招手:“下次来,我给你留份糖藕,你上次说爱吃。”风里飘着糖藕的甜香,旁边的福来顺面馆飘出面条的香气,四季粥铺的小米粥香裹着过来——这人间的烟火气,就是最暖的安慰。

东郊殡仪馆周边饭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