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北塘码头还裹着淡雾,风裹着咸湿的水汽钻进衣领,张阿姨把脸贴在裹着红布的骨灰盒上,指尖摩挲着盒身的纹路——那是她和老周结婚三十年的纪念,老周生前总说“海里的风比城里的透亮”,周末总坐两小时公交去海边钓鱼,鱼竿架在礁石上,能坐一整天。码头上已经聚了几户人家,有人捧着用报纸裹好的菊花,有人攥着叠了三折的信纸,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只望着远处那艘漆着蓝白相间船身的“思念号”,船灯在雾里一明一暗。
在北京,选择骨灰撒海的家庭大多会来这里。不是因为北京没有海,而是北塘码头离城区不过两个小时车程,对应的渤海湾水域是民政部门专门划定的撒海区域——水够深,浪够稳,不会惊扰到岸边的渔船。北京市殡仪服务中心的小王说,他们每周固定开两趟撒海专线,从朝阳门的服务点发车,全程有工作人员跟着:帮老人搬骨灰盒,给家属递热姜茶,甚至会提前问“要不要给亲人带点生前爱喝的茶”。登船后,船长会把船开到离岸边五公里的地方,工作人员会拿出定制的撒海容器——浅灰色的陶碗,底部有细密的孔,把骨灰和提前泡好的玫瑰花瓣混在一起,顺着海浪的方向慢慢倒下去。“不是直接倒,”小王说,“要跟着浪走,像陪亲人最后散一次步。”
张阿姨的老周就是这样“走”的。去年秋天,她把老周的钓鱼竿也带上了船,竿身还留着老周生前缠的红绳。“老周,你以前总说‘等退休了要钓遍渤海湾’,现在好了,你天天都能钓了。”她把骨灰倒进陶碗时,风突然吹过来,花瓣飘进她的衣领,“你看,这是你最爱的红玫瑰,我挑了最艳的一束。”旁边的小姑娘突然哭出声,她抱着爸爸的骨灰盒,说爸爸生前总带她去海洋馆,指着鲸鱼说“那是海里的大朋友”,现在爸爸要去当“大朋友”的邻居了。船舷边的浪花卷起来,把花瓣托得高高的,像一群粉色的蝴蝶,慢慢沉进海里。

其实北京的撒海纪念,从来不是“一次性”的。每年清明前后,北塘码头的栏杆上总会系着各色的丝带:有的写着“爸爸,我考上大学了”,字是用马克笔写的,歪歪扭扭;有的画着一条小鱼,鳞片是用指甲盖蘸着红颜料涂的——那是去年撒海的小朋友,说要给爸爸“画条鱼作伴”。张阿姨每个月都来,带着老周爱吃的糖火烧,坐在码头的石墩上,把糖火烧掰成小块,顺着风撒向海里:“今天小区的玉兰开了,你以前总说要摘一朵插在我头上,结果被保安拦下来;孙子会喊爷爷了,昨天拿着玩具鱼竿说‘爷爷,钓鱼’。”风把糖火烧的甜香吹向远处,她望着海面,突然笑了:“你听,海浪声是不是像你打呼噜?”
有人问过张阿姨:“没有碑,以后想他了怎么办?”她指着远处的海岸线——雾已经散了,太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你看那片云,像不像你上次戴的鸭舌帽?你听风,是不是像你冬天凑在我耳边说‘冷不冷’?”撒海的意义从来不是“结束”,而是让生命回到最爱的地方:老周爱海,所以海成了他的家;那个小姑娘的爸爸爱鲸鱼,所以鲸鱼成了他的邻居。北京的撒海没有固定的纪念碑,没有刻着名字的石板,它藏在北塘码头的风里,藏在渤海湾的浪声里,藏在每一次想起时,风掠过耳际的温度里——就像老周的声音,总在她叠衣服时,突然从风里钻出来:“老伴儿,衣服别叠太整齐,我穿不惯。”

傍晚的时候,张阿姨抱着老周的钓鱼竿往公交站走,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她摸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