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的海边,风裹着咸湿味往领口里钻。我蹲在礁石边捡小贝壳——那种淡粉色、壳上有细螺旋纹的,像极了去年小棠妈妈给我们晒的虾干纹路。手机突然震动,是小棠发来的语音:"我刚从栈桥回来,风把我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可我居然觉得开心——你看那浪,拍在桥墩上的样子,像不像我妈以前笑起来眯眼的模样?"

她的话让我想起去年秋天的青岛。那天雾很大,我们抱着装着她妈妈骨灰的瓷罐,沿着沙滩走了半小时。小棠妈妈生前是小学老师,一辈子最爱海:每年暑假都要带学生去看海,退休后更成了"海的常客",书包里总装着个玻璃罐,说是要装"海的声音"——其实就是录了海浪声的旧手机。她临终前拉着小棠的手说:"别给我买墓地,我爬不动楼梯。把我撒去海里吧,我要跟着浪去烟台看你姥姥,去三亚看你小时候捡的贝壳,还要去北极圈看极光——以前总说没时间,现在终于能去了。"

那天撒骨灰时,小棠把瓷罐打开,先抓了把干桂花撒进去——那是她妈妈生前最爱的,说"桂花香能盖过医院的消毒水味"。骨灰混着桂花末被风卷起来,又慢慢落在浪尖上,像撒了把碎银子。小棠突然笑了:"你看,妈妈在跳舞呢。"旁边路过的老渔民停下脚步,对着海面鞠了一躬:"姑娘,你妈选对地方了。我们船上的老船长去年走的,也撒在这儿——上回我打渔的时候,网里捞着个旧罗盘,是老船长的,你说是不是他在跟我打招呼?"

死后骨灰撒在大海里好吗-1

其实关于"撒海好不好"的疑问,我听过很多。有人说"没有墓碑,想她的时候去哪儿找?"可小棠说,她现在每周都去海边:带一杯妈妈爱喝的茉莉花茶,放在礁石上,自己坐在旁边吃桂花糕——风会把茶味吹得很远,浪会把糕屑卷走,"就像妈妈在跟我一起吃"。还有人说"撒在海里会不会很冷?"可你看海边的日落,橙红色的光铺在海面上,像给大海盖了床暖被子;深夜的海浪声像妈妈的催眠曲,"以前她总说'宝宝别怕,妈妈在',现在换成海浪说了"。更有人说"这样会不会不吉利?"可渔民们都懂:大海是最包容的——它装过沉船里的老水手,装过流浪诗人写的情诗,装过孩子丢失的玩具船,也装过普通妈妈的桂花和骨灰。它不会嫌你"麻烦",不会问"你配不配",它只会用浪声说:"来,回家吧。"

死后骨灰撒在大海里好吗-2

前几天我在海边遇到个阿姨,蹲在沙地上画圈。她告诉我,她先生是海军,牺牲在南海。"我每年都来这儿画圈,圈里写他的名字——浪会把圈冲掉,但我知道他在海里看着我。"她指着远处的浮标:"你看那个红浮标,是他以前值班的位置。上回我孙子问'奶奶,爷爷在哪儿?'我就说'爷爷在浪里,在风里,在你吃的鱼里——你咬一口鱼,就能尝到爷爷的味道'。"

昨天小棠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是海边的日出,配文是"妈妈说,她今天去了鼓浪屿,看到了我小时候买的那只陶笛,就放在老房子的窗台上"。底下有人评论:"这样的归宿,比埋在土里更温暖。"我想起生物课上学的"物质循环"——我们吃的米来自土壤,喝的水来自海洋,最后我们的骨灰回到海里,变成鱼的食物,变成云的眼泪,变成下一季的桂花香。原来生命从不是终点,只是换了种方式,在风里、浪里、花香里,继续陪着我们。

傍晚的风又大了些,我把捡来的贝壳装进口袋——打算明天给小棠寄过去,附张纸条:"你看,这是你妈妈今天给我的礼物。"远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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