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通州运河的水汽吹过来，张阿姨捧着用红布包着的骨灰盒，站在码头的台阶上揉了揉眼睛——这是她第三次来问海撒的时间了。去年因为疫情错过了秋季海撒，今年她早早地就来打听：“姑娘，今年春天的海撒啥时候开始啊？”在北京，像张阿姨这样的家属还有很多，他们心里都揣着一个关于“时间”的问号，那是和亲人最后一次“约会”的约定。
北京的海撒时间向来有规律。根据北京市民政局殡葬管理处的公开信息，本市海撒骨灰的常规时间段主要集中在春秋两季：春季一般从3月中下旬启动，到5月上旬结束；秋季则从9月中旬开始，延续至11月上旬。为什么选这两个季节？负责海撒调度的王师傅解释：“春秋天北京的气候最稳，海上风浪小，船行得平稳，家属心里也踏实。再说了，春有岸边的桃花开，秋有吹过来的桂香，这样的日子送亲人走，也符合大家的情感需求。”他记得去年春季的海撒，有位家属捧着骨灰盒说：“我妈生前最喜欢春天的玉兰，这下刚好能和她最爱的季节一起走。”
不过，常规时间也不是“铁板钉钉”。王师傅说，影响海撒时间的因素主要有两个：天气和政策。比如去年秋季，原本定好的10月15日海撒因为突发六级大风预警取消了，“那天早上五点我就起来看天气预报，风刮得窗户直响，只能挨个给家属打电话改时间。”除了天气，环保政策的调整也会带来变化——近年来为了保护海洋生态，海撒路线从原来的渤海湾近岸调整到了更偏远的海域，航行时间增加了40分钟，所以集合时间也从原来的8点提前到了7点半。“有次一位大爷没注意时间，晚到了十分钟，急得直拍大腿，好在我们留了一辆备用车，才算没误事。”
想赶上合适的海撒时间，提前预约是关键。现在北京海撒实行“实名预约制”，家属可以通过“北京殡葬服务”官方公众号、北京市民政局官网，或者拨打12345政务服务热线预约。预约成功后，系统会发送一条包含具体时间、集合地点、所需材料的短信——比如要带身份证、死亡证明、骨灰寄存证，骨灰盒最好用可降解材质的。李大哥今年正月十五就预约了春季海撒，他把短信存在手机桌面：“我妈生前总说‘要守时’，这次我得替她把时间盯紧了。”
海撒当天的流程，也藏着“时间”的细节。家属通常需要在约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比如通州运河码头的集合点），乘坐统一大巴前往登船码头。登船后，工作人员会先讲解注意事项：“等会儿撒骨灰的时候，要慢慢倒，别着急，风会把骨灰带向海面。”整个过程大约2-3小时，包括默哀、献花、撒骨灰，最后船会绕着海域转一圈，让家属再看一眼“亲人最后停留的地方”。有位家属说：“当骨灰融入大海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爸不是走了，是变成了海风——刚才吹过我头发的那阵风，说不定就是他。”
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的时候，张阿姨抱着空的红布包坐在码头的石凳上。她掏出手机看了眼短信：3月25日，7点半集合。风又吹过来，她摸了摸红布包上的刺绣——那是她妈生前绣的玉兰。“妈，这次咱们不迟到。”她对着海面轻声说，风把她的话吹向远处，吹过正在发芽的柳树，吹过刚开的玉兰，吹向更辽阔的大海。
在北京，关于海撒时间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它不是冰冷的数字，是春末的一场雨，是秋初的一阵风，是家属和亲人之间，最温柔的“约定”。就像码头的老管理员说的：“您不用急，该来的时间总会来，大海等着，我们也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