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北京,国贸桥边的悬铃木刚抽新叶,周阿姨捧着一只素白陶瓷罐站在天津港码头——罐子里装着老伴儿生前最爱的碧螺春,还有张皱巴巴的便签,写着“去看你没看完的海”。这是2024年北京骨灰海撒的第一班船,风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她的衣角被海风掀起,像极了老伴儿当年跑船时,站在甲板上扯着她袖子的模样。
2024年的海撒,和周阿姨记忆里的很不一样。往年她得提前半个月跑两趟民政局,填三张表格,才能拿到海撒名额;今年她坐在家里,用手机上传了老伴儿的死亡证明和自己的身份证,第三天就收到了确认短信,还附了一份“个性化纪念清单”——可以录一段想对逝者说的话,或者带一样逝者生前的小物件。周阿姨选了老伴儿当年唱的《水手》,那是他年轻时候在船上录的,磁带都卷了边,她用手机翻录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就像他当年教我打绳结时,握着我的手一样”。

船开到渤海湾深处的时候,广播里传来《水手》的旋律,周阿姨抱着罐子站起来。往年的海撒流程很简单:主持人念一段悼词,家属排着队把骨灰撒进海里,鞠躬,然后沉默着回到船舱。可今年,工作人员递来一只小音箱,让周阿姨对着话筒说点什么。她捏着便签纸,声音有点哑:“老周,你当年跑南洋的时候,给我写的信里说,海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床,现在我把你送回来了。昨天我给孙子看你当年的水手服,他说‘爷爷的衣服好大’,我告诉他,爷爷的心胸比海还大。”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旁边的家属递来一张纸巾,周阿姨笑着摇头,“我不是哭,是高兴,你终于不用再受帕金森的苦了”。
船舱里的另一个角落,90后姑娘小夏正摸着手里的贝壳罐。她妈妈是去年冬天走的,生前最恨她加班,总说“你要是再晚回家,我就变成鬼跟着你”。小夏把妈妈的骨灰和自己收集的海边贝壳混在一起,贝壳是她去年去青岛出差时捡的,每一个都洗得干干净净,刻着“妈妈我爱你”。“以前我觉得海撒是‘失去’,”小夏说,“可今年工作人员告诉我,骨灰用的是可降解玉米淀粉盒,撒进海里一个月就能化成养分,连花瓣都是有机的。我抱着罐子的时候,好像妈妈在说‘小丫头,这次换我陪你’。”

负责海撒的李师傅站在船头,看着家属们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他做了10年海撒工作,往年的笔记本上记的都是“几点启航、几点撒骨灰、几点返回”;今年的笔记本上,写着“周阿姨要放《水手》、小夏要撒贝壳、张大爷要撒桂花”。“以前我觉得自己是个‘流程机器’,”李师傅说,“可去年有个家属跟我说,‘你们能不能让我多陪他一会儿?’我才明白,海撒不是‘结束’,是‘开始’——是逝者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家属的生活里。”他指着远处的海面,“你看那些波浪,每一朵都像逝者的笑容,他们没有走,只是变成了风,变成了雨,变成了我们身边的每一丝温暖。”
船靠岸的时候,夕阳把海面染成了橘红色。周阿姨站在甲板上,把手里的碧螺春茶倒进海里,茶香混着海风飘过来。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轻声说:“老周,明年我要带孙子来,告诉他爷爷在海里,变成了波浪,变成了鱼,变成了我们身边的风。”小夏蹲在岸边,把贝壳埋进沙子里,拍了张照片发给妈妈的微信:“妈,我今天没加班,陪你看海了。”
风里飘着碧螺春的香气,飘着《水手》的旋律,飘着家属们的笑声和低语。2024年的北京骨灰海撒,不是“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