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裹着咸湿的水汽扑在脸上时,我正蹲在青岛老码头的礁石边,把母亲织了三年的浅灰色羊绒围巾撕成细条,混着父亲生前最爱的明前龙井。潮水漫上来的瞬间,那些纤维顺着浪尖打了个旋,像母亲当年织围巾时绕在指尖的毛线团——她总说"线要松些,才暖得进骨头里"。这是我第三十四次来海边"看"他们,风里飘着远处渔船的柴油味,混着我口袋里的桂花糕香,突然就想起父亲走前攥着我的手说的话:"要是能选,把我和你妈撒去海里吧,咱仨没一起看过海,总得补上。

以前我总羡慕同学有墓碑可拜。高中时清明放假,同桌说她会在墓碑前摆妈妈最爱的百合,烧纸时能听见风吹过碑身的"沙沙"声,像妈妈在说"别冻着"。可我第一次去海边"看"父母时,刚把玫瑰花瓣撒下去,就被一阵急风卷走了大半。我蹲在礁石上哭,旁边补网的老渔民递来一杯姜茶,粗糙的手拍了拍我肩膀:"姑娘,海水是活的。你爸妈在里面,能跟着洋流走遍全世界——你妈没去过的北海道,你爸念叨一辈子的南极,他们都能去。"那天我坐在海边直到日落,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把海水染成橘红色,突然想起母亲生前翻着旅游杂志说"等我退休,咱们去看海"时,眼睛亮得像星星。原来那些飘走的花瓣不是消失,是带着我的想念去了他们没去过的地方,比守着一块石头更热闹。

真正和自己和解,是在去年冬天。我加班到凌晨,回家时看见床头那块刻着父母名字的鹅卵石——是海葬那天从海边捡的,表面还留着海水浸过的纹路。我摸着石头上的刻痕,突然想起父亲走前的遗憾:他是煤矿工人,一辈子在地下挖煤,连海都没见过;母亲是小学老师,攒了一辈子的教案,最后只留下一本没写完的《海边的课堂》。海葬那天,我把他们的骨灰盒打开时,手一直在抖——不是害怕,是突然觉得,他们终于能一起看海了。那天风很大,我把骨灰撒下去,看见细小的颗粒混着海水沉下去,像他们终于牵起了手。后来我养成了习惯,每次吃番茄鸡蛋面都会多煮一碗,端到阳台对着海边的方向;买新围巾时总选藏青色——那是母亲最爱的颜色。那些没说出口的"我爱你",终于能对着海水说了,因为我知道,海水会把它们带到他们身边,比任何墓碑都灵验。

今年春天我带女儿去海边,她穿着粉色小裙子蹲在沙滩上捡贝壳,举着一个带花纹的白贝壳问我:"妈妈,姥姥姥爷能收到我的礼物吗?"我蹲下来,摸着她的头说:"能啊,海水会把贝壳寄给他们。"风把她的小裙子吹起来,像母亲当年的纱巾。她突然跑向海浪,把贝壳扔进水里,拍着手笑:"姥姥姥爷,这是我给你们的海的礼物!"我站在旁边看着,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她脸上,突然想起母亲生前总说"人要像海水一样包容",父亲说"要像海浪一样,跌倒了再爬起来"。现在我会给女儿讲姥姥织围巾的故事,讲姥爷没看过海的遗憾,她似懂非懂,却会在看见流浪猫时说"要像姥姥一样包容",在摔了跤时自己爬起来说"要像姥爷一样勇敢"。原来海葬从不是结束,是把父母的样子揉进了风里、浪里,揉进了女儿的小裙子里,揉进了我每一次煮番茄鸡蛋面的香气里——他们没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

父母海葬对孩子的影响-1

今晚的月亮很圆,我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把刚买的桂花糕掰成小块撒进海里。风里飘来桂花香,像母亲每年中秋做的桂花糖藕。远处传来汽笛声,我望着黑黢黢的海面,突然听见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像父亲的呼噜声,

父母海葬对孩子的影响-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