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通州港,风裹着河面上的湿气钻进衣领,林阿姨把裹着红布的骨灰盒贴在胸口,指腹摩挲着盒身刻的“先夫陈默”四个字——这是他们第三次来这儿,前两次因为大风预警,船没敢开。码头的路灯还亮着,旁边的张叔捧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老伴儿生前最爱的月季花瓣,正跟工作人员打听今天的风浪;穿藏青制服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帮一位老奶奶系松开的鞋带,轻声说“阿姨您慢点儿,船舷滑”。这是北京海撒最常见的清晨,没有哀乐,没有花圈,只有带着生活温度的细碎:比如林阿姨包里的温热豆浆,张叔口袋里的润喉糖,还有老奶奶攥在手里的、孙子画的蜡笔画——画里是个戴眼镜的爷爷,站在河边钓鱼。

在北京,很多老人选海撒,不是图“省墓地钱”,是认“水是活的”这个理儿。祖辈们说,北京的根在水里:大运河从杭州漂来粮船,什刹海泡着老北京的胡同,就连故宫的护城河,都藏着明清时候的晨钟暮鼓。去年冬天,我跟拍过一场海撒,家属是位68岁的老教师,老伴儿走前攥着他的手说:“别买墓地,我怕闷。你带我去运河边,咱们年轻时不是一起跑过马拉松吗?我想跟着水流跑,跑到海上去,看更宽的天。”那天风大,船晃得厉害,老教师扶着栏杆把骨灰倒进去,花瓣被风吹得打旋儿,他忽然喊了一嗓子:“哎,慢点儿跑,我跟不上你!”旁边的人没笑,都跟着红了眼睛——原来海撒不是“送走”,是把“一起跑过的路”,延长到了水里。

北京 海撒 骨灰-1

船开出去二十分钟,到达指定海域时,太阳刚爬过地平线。工作人员拿来可降解的骨灰坛,林阿姨把骨灰一点点倒进去,动作轻得像在整理老陈生前叠得方方正正的衬衫。张叔把月季花瓣撒进去,花瓣浮在水面,像撒了一把粉色的星星。“我家老周生前爱跳广场舞,每次都要戴朵大红花,”张叔抹了把眼睛,“今天我给她带了最艳的,让她在水里也能当领舞。”风把花瓣吹向远处,林阿姨忽然指着水面说:“你们看,那片花瓣在转圈,像老陈去年在玉渊潭给我拍的照片——我站在樱花树下,他说我转起来像朵会动的花。”旁边的小姑娘掏出手机,帮他们拍了张合照:背景是泛着金波的水面,林阿姨的笑里带着点湿意,像刚下过雨的什刹海。

海撒结束时,船往回开,林阿姨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水天一线,掏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老陈,今天终于送你‘住’进水里了。下次我带孙子来,让他看看你家的‘阳台’——比咱们家那间能看见鼓楼的阳台还宽。”旁边的工作人员说,很多家属回去都会再来码头:春天来送玉兰,夏天来送荷花,秋天来送桂花,冬天来拍雪景。“不是难过,是想跟‘住在水里’的人说说话,”工作人员擦了擦船舷的水,“比如有位大爷,每个月都来,带一瓶二锅头,倒一点在水里,说‘老伴儿,我陪你喝两口’;还有位阿姨,秋天来捡银杏叶,说要给‘住在水里’的女儿做书签——就像从前一起攒糖纸那样。”太阳越升越高,把林阿姨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水面上,像老陈从前搭在她肩上的手。

船靠岸时,早市的香气飘过来:糖炒栗子的甜,豆浆的香,还有卖煎饼的大姐喊“刚摊的煎饼,加俩蛋”。林阿姨摸了摸口袋,掏出老陈生前常吃的芝麻糖,掰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是熟悉的甜,像他们结婚时吃的喜糖。“走,咱们去买俩煎饼,”她拍了拍张叔的胳膊,“老陈生前最爱加香菜,我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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