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着咸湿的水汽扑过来时,我正蹲在海边捡贝壳。不远处的礁石旁,几个人捧着白色的瓷罐,花瓣顺着他们的手落进海里,像撒了一把会飘的雪。旁边卖烤肠的阿姨擦着围裙叹气:"那是老周,去年走的。他年轻时候是跑船的,跟这片海打了四十年交道,临终前攥着儿子的手说,要回海里'当老伙计'。"
风把阿姨的话吹得碎碎的,我忽然想起朋友小夏的奶奶。奶奶走的时候八十七岁,留的最后一句话是"把我撒去西湾"。西湾是奶奶的"童年海",她总说自己是"海的闺女"——三岁跟着父亲去赶海,十五岁能独自驾小船,嫁过来后还总带着小夏去滩涂挖蛏子。"奶奶埋在土里会闷的,"小夏把奶奶的骨灰撒进西湾那天,眼泪砸在海面上,"海那么大,她能逛遍每一朵浪。"
其实海葬的好,从来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它不用你攒着钱买一平米的"水泥盒子",不用你每年清明挤在墓碑丛里烧纸,甚至不用你记住某个精确的坐标——你可以在某个周末的下午,带着他爱吃的桂花糕来海边,把糕掰成小块放进海里,像从前那样说:"爸,今天的糕甜,你多吃点。"邻居张叔的子女就是这样:张叔是老渔民,死后撒在他常去的"老钓点",子女们每年来这里钓鱼,钓上来的鱼哪怕小得可怜,也会笑着说"爸给的下酒菜"。风掀起他们的衣角,像张叔从前拍着儿子的肩膀说"小子,今天收成不错"。
当然也有人犹豫:"海葬是不是太'轻'了?没有墓碑,没有坟头,连个'归处'都没有。"可归处从来不是一块石头能定义的。我见过一位阿姨,丈夫是水手,死后撒在南海。阿姨每天清晨去海边散步,手里攥着丈夫的旧围巾——风一吹,围巾飘起来,她就笑着说:"你看,今天的风是你捎来的吧?"其实思念从来不是"固定"的,它是风里的咸味儿,是浪拍礁石的声音,是你路过海鲜摊时,忽然想起他爱吃清蒸鱼的瞬间。这些碎片拼起来的,才是最真实的"归处"。
还有人说"入土为安"才是传统。可传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从前的人怕死后"孤苦伶仃",现在的人怕死后"挤在水泥里";从前的人希望"子孙绕墓",现在的人希望"自由如风"。海葬不是"否定传统",而是给传统加了一种"新选项":如果他爱自由,就送他去海;如果他爱安静,就送他去土;如果他爱热闹,说不定还想撒在他常去的公园草坪里。重要的从来不是"形式",是"心意"——你有没有听见他生前的愿望,有没有把他的喜好放在心上。
上个月我去海边,又遇到了那天撒花瓣的阿姨。她蹲在礁石上,手里拿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皮皮虾壳——那是她老伴生前最爱的下酒菜。"昨天梦见他了,"阿姨把虾壳倒进海里,"他说海里的皮皮虾比岸上的鲜,让我下次多带点。"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海浪卷着虾壳往远处走,像有人伸手接了过去。
海葬好不好?其实答案就藏在风里。如果你问的是那个爱海的老头,他会说"好";如果你问的是那个怕闷的奶奶,她会说"好";如果你问的是那个想逛遍浪的水手,他会说"好"。可如果是那个更爱"土"的老人,他说不定会摇头:"我要守着老家的杏树。"
所以啊,海葬没有"标准答案"。它好或不好,只取决于两个人:一个是躺在瓷罐里的人,一个是捧着瓷罐的人。你懂他的心意,他就会"安"——不管是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