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在世的时候,总爱坐在老藤椅上翻她的旧手帕——那是块洗得发白的蓝布,边角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喇叭花。她说是七岁那年在海边捡的布头儿,自己用母亲的绣花针歪歪扭扭缝的。那时候她跟着爹娘在胶东半岛的渔船上讨生活,天不亮就起来帮着理渔网,傍晚坐在船尾看夕阳把大海染成蜜色,风里裹着咸咸的鱼腥味,却成了她这辈子最贪恋的味道。"等我走了,别把我埋在土里。"她摸着帕子上的喇叭花说,"把我撒去海里,我要跟着浪漂,漂回小时候的渔船边。"
奶奶的愿望,曾让我们全家犯过愁:骨灰撒大海,合法吗?会不会对海洋不好?直到去殡仪馆咨询才知道,早在2016年,国家就把"生态安葬"写进了《殡葬管理条例》,海葬作为生态安葬的重要形式,不仅合法,还被很多城市鼓励——比如北京、上海、青岛这些沿海城市,每年都会组织集体海葬,民政部门还会提供免费的降解骨灰盒和仪式服务。工作人员笑着说:"放心,降解盒是玉米淀粉做的,泡在水里48小时就能完全分解,骨灰本身是无机物,不会污染海洋。"那一刻,我们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去年清明,我们陪着奶奶"回家"。那天的海有点雾,风裹着湿润的水汽吹在脸上,像奶奶生前用温毛巾擦我脸的感觉。船行到指定海域,船长把发动机熄了,海面突然静下来,只有浪涛轻轻拍着船舷。我们捧着可降解的骨灰盒——盒子是淡绿色的,摸起来像纸,却很结实——里面混着奶奶生前最爱的野菊花瓣。"慢慢撒,别着急。"工作人员轻声提醒。我蹲在船边,把骨灰和花瓣一起倒进海里,看着它们顺着浪慢慢沉下去,花瓣像一群小蝴蝶,绕着骨灰转了个圈,才跟着水流漂向远方。旁边的姑姑突然轻声说:"妈,你看,浪来了,带你回渔船了。"风里飘来她的抽噎声,却没有眼泪——因为我们都知道,奶奶终于实现了她的愿望。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有人问"人死了骨灰可以撒大海吗图片",突然明白大家找的不是"图片",是一份"安心"。那些被分享的图片里,没有恐怖的场景,只有风里飘着的花瓣、亲人相扶的背影、孩子蹲在船边扔花瓣的侧脸——有张图片我记得特别清楚:一位老爷爷戴着老花镜,把老伴的骨灰盒贴在胸口,对着大海说"老婆子,我陪你再看最后一次海",旁边的孙子举着手机,镜头里的大海泛着碎金,老爷爷的白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却笑得很温柔。这些图片不是"资料",是情感的载体——它告诉未经历的人,海葬不是"消失",是"回家";告诉经历的人,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都藏在海浪里。
现在我每次去海边,都会带一把野菊花。风把花瓣吹进海里的时候,我总能想起奶奶的旧手帕,想起她坐在藤椅上的样子,想起撒海那天的雾和风。有人说海葬是"轻于鸿毛",可我觉得,它比任何墓葬都重——因为奶奶的魂儿,融进了她最爱的大海,变成了浪,变成了风,变成了我每次想起她时,心里那股咸咸的、暖暖的味道。那些关于海葬的图片,也不是终点,是思念的开始——就像奶奶说的,"大海那么大,装得下所有的想念"。
其实答案从来不是"可以"或"不可以",而是"有没有读懂那个人的心愿"。奶奶的心愿是回到大海,海葬就是她的"回家路";而那些图片,不过是把这条路上的风景,变成了可以触摸的思念——让后来的人知道,爱从来不会消失,它会变成风,变成浪,变成大海里永远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