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昆明湖还浮着一层薄雾,知春亭的石凳上,陈阿姨正把手里的茉莉花串轻轻解开来。花瓣顺着风飘进水里,圈起小小的涟漪——这是她第32次来这里,上周刚在隔壁胡同的海葬办公室办完老伴的海葬手续,今天特意带着他生前最爱的茉莉,来“赴一场迟到的约会”。
海葬办公室的门脸不大,藏在颐和园东门外的巷子里,红漆门旁边挂着块木牌,写着“北京市海葬服务中心”。里面的工作人员都习惯把声音放轻,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毕竟来这里的人,心里都裹着未结痂的伤口。王姐是这里的老员工,她的办公桌上总摆着一盒润喉糖,“很多家属说着说着就哭,我得先把糖递过去,再慢慢说流程。”她记得去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李大爷裹着旧棉服进来,手里攥着老伴的照片,照片上的老太太穿着碎花裙,站在颐和园的西堤上笑。“她生前总说,西堤的桃花比别处艳,因为沾了昆明湖的灵气。”李大爷抹着眼泪,“我想让她去海里,可又怕她孤单——能不能把桃花瓣一起装进去?”王姐没说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晒干的桃花瓣,“这是去年春天我们收集的,您拿着,到时候和骨灰一起撒,她肯定能闻到。”

从海葬办公室出来,往南走十分钟就是颐和园的东门。很多家属都像李大爷那样,办完手续就往这里走——不是为了逛景点,是为了“和亲人再待一会儿”。张阿姨的老伴是个老水手,生前跑了半辈子海运,退休后最爱的事就是坐在昆明湖边,看游船划过水面。“他总说,昆明湖的水和海里的水是亲戚,都是蓝得透亮的。”张阿姨蹲在湖边,把手里的航模船放进水里,船身是用老伴的旧衬衫做的,“昨天办理海葬时,工作人员说,昆明湖的水连着永定河,永定河流进渤海,和海葬的归处是通着的。”风把船吹得远了点,张阿姨赶紧拽了拽手里的线,“你慢点儿,别摔着——像以前那样,我在后面跟着你。”
上周三的下午,我在颐和园的知春亭遇到了小周。他刚毕业不久,妈妈走得突然,办理海葬时,他抱着骨灰盒哭了整整一个小时。“我妈以前总说,等我工作了,要和我一起逛颐和园,看知春亭的日出。”小周望着远处的万寿山,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妈妈的朋友圈,最后一条动态是去年春天,她站在知春亭前,配文“等儿子回来,一起看日出”。“昨天办理完手续,工作人员给了我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知春亭的日出是6点15分’。”小周笑了笑,眼睛里还泛着红,“今天我特意早点来,把妈妈的照片放在石凳上——她终于看到日出了。”
海葬不是结束,是把亲人的温度揉进更广阔的天地里。海葬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从不说“节哀顺变”,他们会说“去颐和园走走吧,那里的风像你亲人的手”;他们不会递冷冰冰的表格,会递一杯温热的茶,再拿出一张写满“思念地点”的卡片——比如知春亭的日出,比如西堤的桃花,比如昆明湖的游船。而颐和园的山水,也像懂人心似的,把这些思念都收进怀里:风会把花瓣吹得更远,水会把声音传得更久,连岸边的柳树都站得笔直,像在替亲人守着未说出口的话。
傍晚的昆明湖开始涨潮,浪拍着岸边的石头,发出轻轻的响。张阿姨收起手里的航模船,把线轴放进包里——那是老伴生前用旧渔网编的。“明天我再来。”她对着湖水说了一句,转身往东门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和湖边的柳树影叠在一起。远处的海葬办公室亮起了灯,王姐正收拾桌子,她把李大爷的照片放进文件夹,旁边是一张新的卡片,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