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陪邻居张阿姨去城郊的墓园给去世的叔叔烧纸。她蹲在刻着“周建国之墓”的石碑前,把剥好的橘子摆成小堆,又摸了摸碑上的照片——那是叔叔生前拍的,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墓是去年小儿子凑钱买的,”她叹气,“老大一开始嫌向阳的位置贵,说‘反正都是埋土里’,我跟他急:‘你爸这辈子最喜阳光,以前阳台的花都是他守着晒的,最后怎能让他待在阴地里?’”旁边打扫的保洁阿姨扛着扫帚走过来,接话道:“现在哪有父母自己买公墓的?我在这里干了五年,没见过几个老人来选墓,都是儿女领着来的。
其实张阿姨的话,戳中了很多人的心思——在中国人的认知里,“送终”从来不是把老人的遗体送进火葬场就结束,而是要给他们找个“能安心的地方”。这种想法,藏在我们从小听的“孝”字里。我老家的表哥去年为父母选墓时,跑了三个墓园。他指着手机里存的照片给我看:“你看这块地,旁边有棵老槐树,风一吹能落槐花,我妈以前最喜欢捡槐花蒸包子;前面还有条小水沟,我爸生前爱钓鱼,说‘死后能听见流水声,跟在老家一样’。”他说这些话时,眼睛发亮,像在给父母挑一套养老的房子——不是敷衍着完成任务,是把父母生前的喜好,都揉进了那方小小的墓碑里。
现实比情感更实在。现在的公墓价格并不便宜,我们这个三线城市,普通双穴墓要七八万,好点的位置能卖到十几万。对很多老人来说,这笔钱不是拿不出来,是舍不得拿。楼下的李爷爷退休工资三千五,去年跟我聊起公墓的事,晃着手里的茶缸说:“我这点钱,留着给孙子上高中交学费不好?再说了,我跟你奶奶一辈子住在老破小里,哪敢想‘买墓’这种‘奢侈品’?”他的话里藏着老人的“算计”——不是抠门,是把每一分钱都攒着留给孩子,就像他们年轻时省下饭钱给孩子买新衣服,省下医药费给孩子交学费。而儿女呢?看着父母皱着眉算钱的样子,大多会默默把账结了——不是因为“必须”,是因为想起小时候父母把热乎的鸡蛋塞到自己手里,说“我不饿”;想起下雨时父母把伞往自己这边偏,自己肩膀湿了一片却笑着说“我不冷”。
不过,也不是所有情况都一样。我同事小吴有三个兄弟姐妹,去年父母去世后,他们凑钱买了块双穴墓。“每人出三万,”小吴说,“大哥做生意赚得多,本来想自己包了,可我们说‘这是大家的心意’——毕竟小时候妈妈织的毛衣,是轮着穿的;爸爸教骑自行车,是扶着老大的后座,再扶老二的,最后扶我的。现在该轮着给他们找个家了。”还有我同学小丽,独生子女,去年爸爸走后,她咬咬牙买了块能放两个骨灰盒的双穴墓。“妈妈身体不好,”她摸着墓碑上爸爸的名字说,“以后妈妈走了,能和爸爸在一起,我也放心——至少他们不会孤单。”

其实最打动人的,从来不是“谁出钱”的问题,是藏在钱背后的心意。张阿姨每次来扫墓,都会带一瓶叔叔爱喝的二锅头,倒在碑前的水泥地上,说:“老周,今天我偷喝了一口你的酒,还是那么辣,跟你以前逼我喝的一样。”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热乎的温度——那是儿女对父母的“反哺”,不是义务,是“我想把你给过我的,再给你一次”。
父母的公墓是不是儿女出钱?其实没有标准答案。但大多数时候,那叠递出去的钱里,装的是儿女的牵挂:是想起妈妈凌晨起来煮的红糖姜茶,是想起爸爸举着自己够树上的枣子,是想起那些没说出口的“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