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葬的风总带着咸湿的温度，当你蹲在甲板上，指尖碰到骨灰盒冰冷的锁扣时，突然就会冒出那个小疑问——等下撒骨灰，要不要戴手套？这个问题没写在任何海葬指南的第一页，却像根细丝线，轻轻拽着人心底最软的地方。
其实我们纠结的从来不是“手套”本身。有人怕的是“隔一层”——毕竟这是和亲人最后的“接触”，戴着手套像隔着玻璃摸旧照片，连温度都变模糊；有人怕的是“不卫生”，总觉得骨灰里藏着什么，可真问殡葬师才知道，骨灰的主要成分是羟基磷灰石，和我们牙齿的珐琅质没两样，干净得连细菌都留不住。还有人怕的是“意外”——比如骨灰盒边缘的木刺，或者撒的时候手滑，手套能护着点。可这些“怕”的背后，藏的都是“想把这件事做好”的心意。
我曾见过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却都让人鼻酸。去年春天陪一位陈阿姨去海葬，她捧着父亲的骨灰盒时，直接把一次性手套摘了。“我爸生前总说我手凉，冬天要帮我焐手。”她的手指轻轻蹭过骨灰，指腹沾了点浅灰色的细粉，“刚才摸的时候，感觉像摸到他老花镜的金属框——温温的，有点涩，和以前一模一样。”风掀起她的衣角，她把骨灰慢慢扬起来，细粉顺着风落进浪里，像撒了一把会发光的星子。而上个月的小伙子，攥着薄棉手套反复揉：“我怕自己哭到发抖，手套能让我稳点。”他的手套是妈妈织的，针脚有点歪，“我爸以前教我骑自行车，怕我摔，就用布包着车把——现在我用这个包着我的手，也算他再护我一次。”他撒骨灰时，手腕抬得很轻，骨灰没被风吹乱，全落进了他指定的“爸爸喜欢的方向”——那是他们以前一起钓鱼的海域。
其实哪有什么“必须”的答案？如果你想和亲人“再近一点”，就洗干净手，让指尖接住最后一点温度；如果你怕自己撑不住，就选双薄得能感觉到风的手套，棉的、丝绸的都行，别选厚橡胶——那会把“心意”也隔开。重要的是你撒骨灰时的样子：顺着风的方向，别太用力，让骨灰像雪一样飘下去；如果风大，就蹲低一点，用手心拢着，别让它被吹到不该去的地方。这些细节比“戴不戴手套”更重要，因为它们藏着你对亲人的“懂”——懂他喜欢慢一点的风，懂他怕你哭，懂他其实不在乎形式，只在乎你能不能好好说“再见”。
海葬的意义从来不是“把亲人送走”，而是“让他变成风、变成浪、变成你每次看海时的心跳”。戴不戴手套，不过是你和他“私人的约定”——你选的不是手套，是你想记住的“最后一次接触”的样子。就像陈阿姨说的：“我没戴手套，可我记住了那触感；他戴了手套，可他记住了妈妈的针脚。”说到底，这场告别里，最珍贵的从来都是“你心里的那个他”，而不是手上有没有那层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