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海边还裹着淡雾,我抱着外婆的骨灰盒蹲在她常来的礁石旁——盒子是她去年秋天自己挑的,淡蓝色,像她穿了十几年的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我掀开木盖,把骨灰和一把晒干的茉莉花混在一起,轻轻撒进浪里。花瓣打着旋儿被潮水卷走时,我忽然想起外婆坐在阳台藤椅上晒着太阳说的话:“囡囡,等我走了,别把我关在小盒子里。我小时候跟着你太外公打渔,船桨划过的浪都是热的,现在老了,想回去找他们。”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扑过来,我抹了把眼角的泪,原来“撒海”从不是“丢掉”,是外婆要回她的“老地方”。
很多人问,把骨灰撒进海里,不就什么痕迹都没了吗?可我见过邻居张叔撒他父亲的骨灰——张爷爷是打了四十年渔的老水手,临终前攥着张叔的手反复念叨:“别买墓地,我在船上睡了半辈子,要睡在浪里。”撒的时候,张叔把骨灰和一把晒干的鱼腥草混在一起,说那是爷爷每次出海必带的“护身符”。浪卷走骨灰的瞬间,张叔指着远处的渔船笑了:“你看,我爸的船又开出去了。”原来撒海从不是“消失”,是把一个人最爱的东西,还给最爱的地方——就像农民想葬在自己种的地里,教师想留在曾经上课的教室旁,而那些和海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海就是他们的“根”。
还有人说,撒海是“断了念想”,可我妈不这么觉得。她撒的是闺蜜小夏的骨灰——小夏是个背包客,走了二十三个国家,最后在云南支教时突发重病。她留的遗书里写:“把我撒去南海,我还没看过三沙的蓝洞呢,让浪带我去。”我妈现在每季度都要去海边,带一杯小夏最爱的柠檬茶,倒在沙滩上,说:“小夏,今天的茶加了蜂蜜,你别嫌甜。”风把茶香味吹起来时,我总能听见浪声里混着笑声,像小夏当年在拉萨给我们打电话时的声音。原来念想从不是靠墓碑上的名字维持的,是靠风里的咸味儿、浪里的笑声,是你想起那个人时,心里忽然一暖的感觉——就像小夏说的,“我不在了,但我的脚还在走,我的眼睛还在看。”
也有人质疑:“把骨灰撒海里,是不是不孝?”可我奶奶的事让我懂了,孝从来不是“按规矩来”,是“按她想要的来”。奶奶临终前拉着我爸的手哭:“我不想住在黑黢黢的墓里,我怕闷。我小时候在海边捡了一抽屉贝壳,你爷爷给我编过贝壳项链,现在我想回去找他,找那些贝壳。”撒骨灰那天,我们把奶奶的贝壳项链一起扔进海里,浪卷着项链闪着光,像奶奶当年戴它时笑的样子。后来我爸说,他第一次觉得“放下”不是难过,是看见项链在浪里漂远时,忽然想起奶奶蹲在沙滩上捡贝壳的背影——原来真正的孝,是让她走得安心,而不是把她困在我们的“执念”里。

昨天我又去了海边,风里飘着熟悉的茉莉香,像外婆的衣柜味儿。我蹲在礁石上,看浪打过来溅湿了裤脚,忽然想起外婆说过:“海浪是会走亲戚的,今天去东海,明天去南海,说不定能碰到你太外公的船。”我摸着被浪打湿的手背,忽然懂了“把骨灰撒到海里”的意思——它从不是终点,是把一个人的温度,揉进了每一朵浪花里。你看那潮起潮落,是外婆在说“囡囡,风大,穿件外套”;是张爷爷在说“小子,今天的鱼群在东边”;是小夏在说“快来看,蓝洞的水比天空还蓝”。那些我们爱的人,从来没走,他们变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