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渤海湾码头，风裹着咸湿的水汽掠过栈桥栏杆，几个捧着素色布包的身影站在船头，目光望着远处起伏的蓝——这是北京骨灰撒海办公室本月的第三场撒海仪式。海风里飘着一丝淡淡的桂花香，是家属特意带来的，说要给逝者“最后一场温柔的告别”。
作为北京唯一官方指定的骨灰撒海服务机构，这个藏在朝阳区华严北里办公楼下的办公室，门牌号不太起眼，却装着上千个家庭的“告别计划”。工作人员李淑兰大姐在这干了八年，最忙的时候是清明和冬至前后，电话从早八点响到晚六点，“最多一天接了四十个，都是问‘怎么预约’‘需要带什么材料’的”。她边说边翻桌上的登记本，纸页边缘卷着角，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日期和姓名——那是生命曾来过的痕迹。
预约得提前10到15天，家属要带好逝者的死亡证明、骨灰寄存证和本人身份证。到了撒海当天，办公室会安排专用大巴车从市区出发，车程大约两个小时到码头。船上早已摆好了白色的菊花瓣和透明的撒骨灰勺，工作人员会先给家属讲注意事项：“骨灰可以分批次撒，也可以和花瓣混在一起，动作慢一点，别呛着风。”有次撒海，一位阿姨把老伴的骨灰和他生前种的月季花瓣拌在一起，手抖着撒下去时，眼泪砸在船舷上，却笑着说：“老周，你说要陪我看海，现在终于实现了。”旁边的工作人员悄悄递上纸巾，没有多话——他们知道，此时的沉默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其实早几年，撒海还不被太多人接受。“总觉得‘入土为安’才是正经，撒进海里像‘没根’。”办公室主任王建国说，可这些年观念慢慢变了——去年有个刚毕业的姑娘来预约，说妈妈生前是旅行博主，最爱的就是拍海边的日落，“把她留在海里，她就能永远看她喜欢的日落了”；还有个退休教师，临终前特意写了纸条给儿女：“别买墓地，把我撒去渤海，我教了一辈子书，要去更辽阔的地方‘上课’”。现在每年撒海的家庭有一千多户，比十年前翻了三倍——不是“没根”，而是把根扎进了更包容的地方。
夕阳西下时，撒海的船慢慢靠回码头。家属们站在船头挥手，风把他们的衣角吹得飘起来，像在和谁告别，又像在和谁约定。北京骨灰撒海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站在岸边目送，手里拿着刚统计好的预约表——明天还有三户家庭要来，还有更多的“告别”等着他们去温暖。生命的终点从来不是句号，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存在——就像大海里的每一朵浪花，都藏着某个关于“回家”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