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陪邻居张阿姨去海边，她攥着个米白色可降解骨灰袋，指节泛着淡粉——那是她老伴周叔的。风裹着咸湿味吹过来，掀得她鬓角白发飘起来，她突然停住脚：“你说，把老周撒进海里，会不会影响儿子的生意？”我蹲下来摸了摸她手里的袋子，布料软得像周叔从前织的毛线袜：“周叔当船员三十年，最爱的就是海。你看那浪，是不是像他当年站在船头喊‘收网喽’的样子？
其实张阿姨的顾虑我懂。咱们中国人打小听“入土为安”，觉得把亲人埋在土里才算“扎得住根”。可海是流动的，骨灰撒进去像丢了把沙子，连个“归处”都没有——这不是“飘着”吗？但细想，“入土为安”的根从来不是土地，是农耕文明里“扎根”的安全感。从前人靠土地吃饭，埋在屋后地里，每天扛锄头经过喊一嗓子“妈，我去种地了”，像亲人还在。现在我们住高楼坐地铁，土地早不是唯一的“根”，反而海、山、树成了更贴近心灵的归处。
去年清明在海边遇到的场景我记到现在：穿藏青色T恤的小伙子蹲在礁石上，把晒干的桅子花倒进海里，说“奶奶，今年的花是你最爱的白”；一对夫妻放着小纸船，里面装着半瓶二锅头：“爸，上次没喝够的酒，这次带了”。风里飘着桅子花香，混着点酒气，没有想象中悲伤，倒像一群人在跟老朋友们唠家常。同事小夏的爸爸是老渔民，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丫头，把我撒去海里，跟老伙计们的渔船作伴”。小夏撒骨灰那天站在船头笑：“爸，你看那鱼群，是不是又要跟你比谁游得快？”海浪卷着骨灰往远处去，她的眼泪掉在甲板上，却带着亮——是完成爸爸心愿的安心。
再说回“影响运气”。张阿姨儿子小周开汽修店，去年疫情生意差，她总觉得是海葬的问题。今年春天我路过店门口，看见小周穿着油污围裙跟客户笑：“哥，你这发动机我调了，保准顺。”问起来才知道，他冬天学了新能源汽修，加了社区便民群免费帮老人修电动车。“我妈总说海葬影响我，可我知道是以前太急，没想着帮客户解决真问题。”小周擦着手上的油，指墙上的锦旗：“这是王阿姨送的，说我帮她修好代步车，能去菜市场了。”你看，运气从来不是藏在土里的，是藏在“好好做事”“想着别人”里的。那些“影响运气”的担心，不过是把对亲人的牵挂误贴在了“运气”标签上——我们怕的不是海葬，是怕“没照顾好亲人”，怕“再也见不到”。
海葬最动人的，是让我们学会“放下”。以前觉得“入土为安”是给亲人一个家，现在才明白，最好的家是心里的位置。小夏说：“我每次路过海边，都会停一会儿看浪花。风裹着咸味儿吹过来，就觉得是爸爸在摸我头——他没走，变成了风，变成了浪，变成我吃海鲜时想起他说‘丫头，鱼要蒸十分钟才鲜’的样子。”
那天跟张阿姨撒完骨灰，我们坐在海边台阶上吃橘子。她剥着橘子，橘络粘在手指上，突然说：“老周以前总说退休去海边钓鱼，我嫌晒没陪他。今天风这么大，他会不会觉得爽？”我指着远处白帆：“你看那船，像周叔当年开的不？他肯定在笑，说‘老太婆，终于陪我来海边了’。”张阿姨把橘子瓣塞进嘴里，嘴角翘起来：“也是，他活着时最烦我瞎操心，现在肯定不想我因为这事儿睡不着。”
风又吹过来，把她手里的橘子皮吹走，落在浪花里。我忽然想起：死亡不是终点，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