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时沿着顺平路往顺义城北走，过了潮白河桥不远，就能看见一排黛瓦白墙的建筑藏在银杏林里——那是顺义区殡仪馆的骨灰堂。风卷着银杏叶落在门口的石阶上，保洁阿姨正蹲在那里捡，竹篮里的叶子堆得像小丘，她抬头笑：“这树每年都落这么多，扫完又落，倒也热闹。
骨灰堂的院子不大，却栽满了国槐和冬青，沿着鹅卵石小径走进去，能闻到隐约的桂香——是墙角那株老桂树开了。一层的接待区铺着浅灰色的地板，玻璃窗前摆着素色的布艺沙发，茶几上放着温热的柠檬水和印有“文明祭祀”的宣传册。值班的王姐坐在柜台后面，见人来就起身：“要找哪个区？我帮您查编号。”她的电脑桌面是一张孙儿的照片，旁边贴着便签：“302室张阿姨忌日，记得提醒。”
二层到四层是骨灰寄存区，走廊里的灯光调得很柔和，每个格位都装着透明的防尘罩，罩子上贴着逝者的名字，有的旁边还粘了小照片——是抱着孙子的老太太，或是穿军装的老爷爷。负责这片的李师傅手里总拿着块麂皮布，看见有家属来，就递过去：“擦的时候轻点儿，别碰着边缘。”上个月有位老大娘腿脚不方便，想把老伴的骨灰从家里迁过来，李师傅带着两个小伙子上门去取，还帮着把旧骨灰盒擦得干干净净。“都是做儿女的心意，咱们多跑两步算啥。”他说。
清明前后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厅的桌子上摆着免费的菊花，每支都用玻璃纸包着，是工作人员早上刚从花棚里摘的。有位穿藏青外套的大叔蹲在格位前，把菊花放在盒前，轻声说：“妈，今年我带了您爱吃的驴打滚，凉了我再热。”旁边的工作人员站在几步外，手里拿着个纸袋子——是给家属装垃圾用的。王姐说，去年有个小姑娘来祭拜爸爸，哭着说没时间常来，她就把自己的微信留给姑娘：“想说话了就给我发消息，我帮你跟叔叔念叨念叨。”
傍晚离开的时候，风里的桂香更浓了。站在门口往回看，骨灰堂的窗户里透出暖黄的光，像有人在等晚归的人。其实这里从来不是冰冷的建筑，是藏着无数牵挂的港湾——那些写在便签上的忌日，擦得发亮的防尘罩，还有递过来的柠檬水，都是活着的人对逝者的温柔，是时光里不会凉的温度。风又卷着银杏叶落下来，这次我蹲下来捡了一片，夹在包里——就当是替某个想念的人，留了片秋天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