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从没想过,海会成为我最亲的“故乡”。母亲走的时候留了最后一句话:“等我老了要去看海,要是走了,就把我撒进海里吧。”那时我抱着她的骨灰盒在海边哭,风把盒上的绒布吹得哗哗响,像她以前拍我背的声音——她总说“哭够了就抬头,海会接住你的眼泪”。现在我每个月都去海边,踩上细沙的瞬间就像回了家:捡贝壳时会想起她从前蹲在沙滩上,举着个淡青色纹路的贝壳喊我“小囡,看海给你的礼物”;吹海风时总觉得耳际有她的温度,像她以前摸我头发的样子;甚至连吃橘子都要剥好皮放在石头上——她生前最爱吃橘子,说“橘子的甜是海的甜”。海不再是远方的风景,成了母亲的“另一个家”,我去海边,回家看她”。
悲伤慢慢变成了“带温度的想念”。以前我不敢提母亲,一提就胸口发闷,像塞了块湿棉花。现在倒常主动说起她:做饭时会和女儿说“你外婆做红烧肉要放三颗冰糖,甜得像日子”;整理旧衣服时会拿起她的蓝布衫,闻闻上面的肥皂味——那是她生前用的老肥皂,说“洗得干净,像海的味道”;甚至和朋友聊天,会笑着说“我妈现在在海里,每天都能看夕阳,比我们幸福”。上次女儿画了幅画,画里有海、有外婆,还有一只橘猫(母亲生前养过的),我把画拍下来,对着海说:“妈,你看,孙女画你了。”风一吹,画纸动了动,像她在点头说“我看到了”。想念不再是尖锐的痛,变成了“和她一起分享生活”的温柔——我把今天的小事说给海听,她把她的回应藏在风里、浪里、每一朵飘过来的云里。
仪式成了“温柔的约定”。今年清明,我们全家去海边,带了母亲爱吃的桂花糕(巷口张阿婆做的,她以前总说“甜得像桂花落进海里”)、放了她最爱的越剧《红楼梦》,还折了纸船——女儿说要给外婆写封信,把“考了满分”“养了小金鱼”的事告诉她。我们把桂花糕放在礁石上,把纸船放进海里,儿子突然说:“我梦见外婆了,她穿红裙子在海里游泳,朝我笑。”我们都笑了,海浪拍着礁石,像她在拍手。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没有沉重的烧纸,只有桂花糕的香、越剧的调子,还有孩子们的笑声——这不是“悼念”,是“和她一起过节”。就像母亲生前说的“日子要笑着过”,我们把想念做成了“甜的”“暖的”,让她的忌日变成了“和她重逢的日子”。

死亡终于成了“未完成的对话”。以前我总觉得死亡是“结束”,是再也见不到的人,是再也说不出的话。现在才懂,海葬让死亡成了“继续说话”的方式——我还是会和她聊天,说今天的云像她织的毛线帽,说楼下的月季开了(像她以前种的那样),说儿子学会了骑自行车。甚至敢看她的遗像了——她笑着,眼睛弯成月牙,像海面上的星星。上次遇到个老人,他说“我老伴也海葬了,我每天来海边,就像和她一起散步”,我懂那种感觉:海不是“终点”,是“另一个起点”,是母亲以另一种方式“陪着我们”。她以前总说“要好好活着,像海一样”,现在我才明白,“好好活着”不是忘记她,是带着她的爱继续走——我更珍惜和家人的时光,更愿意去做喜欢的事,更懂得“珍惜”两个字的重量,因为我知道,她的爱像海一样,永远在那里,托着我、护着我。

风又吹过来了,带着海的咸味,像母亲做的腌鱼的味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