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风裹着咸湿的海味吹过来时，张阿姨捧着父亲的骨灰盒，手指越攥越紧。她想起父亲生前总说“等我走了，把我撒去海里吧，省得占着墓地，还能天天看浪”，可当海浪拍打到脚边的那一刻，她突然问身边的女儿：“咱这么做，是不是犯法？”这样的疑问，不是张阿姨一个人的困惑。近年来，选择海葬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想圆亲人“归于自然”的心愿，有人觉得“海比墓地更有温度”，但站在海边的那一刻，几乎每个人都会犹豫：把骨灰扬到海里，到底合不合法？法律从没有“一刀切”禁止海葬。我国规范殡葬行为的核心是《殡葬管理条例》和《民法典》：前者重点管的是“在公共场所乱烧纸钱、摆花圈”这类影响秩序的行为，对海葬这种“生态化殡葬方式”并没有禁止；后者则把骨灰定义为“具有人格象征意义的特定纪念物”，明确家属对骨灰的处分权，但前提是“符合法律规定和公序良俗”。换句话说，只要不碰这两条“红线”，海葬本身并不违法。但“不违法”不等于“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现实中，不少人因为“没注意边界”，把海葬变成了“违法行为”。比如去年青岛栈桥景区的案例：一对夫妻在游客最多的下午，捧着骨灰盒在栈桥边撒，引来数十名游客围观投诉，最终因“扰乱公共场所秩序”被城管部门警告；再比如上海的一起民事纠纷：哥哥未经弟弟同意，擅自将父亲的骨灰海葬，弟弟以“剥夺自己悼念父亲的权利”为由起诉，法院最终判哥哥赔偿弟弟5000元精神损失费；还有更隐蔽的“环境雷区”——如果骨灰里混着骨灰盒的金属合页、刷了油漆的木板，或者塑料配件，直接撒进海里会分解出有害物质，这就违反了《海洋环境保护法》，严重的还会被环保部门处罚。那“合法海葬”到底该怎么做？其实各地都有“标准答案”。找正规机构：比如当地的殡葬管理处、殡仪馆，或者有资质的殡仪服务公司，他们会提供“公益海葬”或者“有偿海撒”服务——比如北京的“海撒”项目，会安排专用的海葬船，选择远离海岸、非航道的“指定海域”（一般是距岸10公里以上的深海）；要“过家属关”：必须取得所有直系亲属的书面同意（比如父母、配偶、子女都要签字），避免后续因“处分权”引发纠纷；要“环保处理”：骨灰盒的木质部分如果刷了油漆，要提前拆开，只用纯骨灰（有些机构会提供可降解的骨灰袋），避免污染海洋。除了法律，还要守“人心的规矩”。比如扬骨灰的时候，尽量选清晨或者傍晚（游客少的时候），动作轻一点，别让骨灰飘到别人身上；比如不要把骨灰撒在游泳区、渔港附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场景；再比如，如果骨灰里有亲人的遗物（比如手表、项链），最好提前取出来——不是因为违法，是因为这些物品会变成海洋垃圾，反而违背了“归于自然”的初衷。海葬的意义从不是“把骨灰扔到海里”，而是“让亲人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也许是海浪拍打的声音，也许是海边吹来的风，也许是偶尔浮上来的小浪花。而合法的意义，不过是让这份“存在”更安心——不用怕被人指责，不用怕惹上麻烦，不用在告别时还要带着焦虑。清明的风又吹过来时，张阿姨跟着殡仪船到了指定海域。她把骨灰倒进可降解的布袋，和花瓣混在一起，轻轻撒向海里。浪花卷着花瓣和骨灰，慢慢沉下去。她轻声说：“爸，这次换我陪你看海。”风里没有答案，但她知道，这次的告别，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