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风裹着咸湿味吹过来,我蹲在海边帮外婆整理勿忘我花束。她把花瓣轻轻撒进浪里,浪花卷着紫色小花打过来,沾湿了她的蓝布裤脚。"你外公走那年说,别把他困在小盒子里,要去当浪的一部分。"外婆的手指抚过海面,像在摸外公粗糙的手背,"现在倒好,每天都能碰着我的手。"我忽然想起上周陪妈妈回老家乡下扫墓——坟头的青草刚割过,妈妈把温热的桂花糕放在墓碑前,说"爸,这是你最爱的,还是灶上刚蒸的"。风里的桂香和海的咸,裹着同一种想念,撞进心里。

土葬像把想念"种"进了地里。奶奶的坟在老家后山坡的老槐树下,树根盘绕在墓碑旁,像她生前总攥着我的手。小时候我总蹲在槐树下听她讲过去的事:"等我死了,就埋在这里,看你背着书包放学。"现在我每年清明都要去锄草,指尖碰到墓碑上的刻字,像碰到奶奶晒过太阳的手掌。村里的老人们说,土葬是"归根"——把人埋在祖辈的土地里,像种子回到泥土,就算走得再远,也能找到家。去年村头李叔去世,他儿子把他葬在父母坟旁边,蹲在地上培土时说:"爸,这下你不用怕黑了,爷爷奶奶在旁边等你。"土葬的温度,是让想念有了"可触摸"的坐标,就像老家的槐树、灶上的桂花糕,摸得到、闻得到,像亲人从没离开。

海葬是把想念"放"成了浪的形状。朋友小夏的妈妈是个赶海人,一辈子泡在海里捡贝壳、晒鱼干。她走前攥着小夏的手说:"我老了要回去当浪,还要看你们赶海。"撒骨灰那天,我们跟着渔船到外海,阳光把海面照得像碎金。小夏把骨灰慢慢倒进海里,忽然有一群小银鱼游过来,绕着浪花转了个圈——像妈妈生前蹲在海边唤鱼的模样。"你看,她回家了。"小夏的眼泪掉在海里,却笑着抹了抹脸。我外公是老水手,生前总指着电视里的太平洋说:"等我走了,要去看那里的浪。"他去世那天,我们把骨灰撒进东海,船鸣笛的瞬间,浪忽然大了起来,拍在船舷上,像外公年轻时拍着我的肩膀说"走,带你去看浪"。海葬的自由,是让离开的人回到最爱的地方——就像赶海的妈妈变成浪,水手的外公变成风,没有墓碑的束缚,每一片浪、每一阵风,都是他们的模样。还有小区楼下的陈奶奶,每天攥着海葬证明去海边散步:"我家老头的浪今天拍了拍我的手帕,像在跟我玩闹。"她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温柔,像在说一件很美的事。

其实哪有什么"更好",不过是"更愿意"。楼下的张爷爷是老农民,说死了要葬在自家玉米地:"我种了一辈子地,要守着刚发芽的玉米苗。"对面楼的王阿姨是舞蹈老师,说要海葬:"我年轻时跳《海浪》,老了要变成浪的舞步。"我们争论的从来不是海葬还是土葬,是怎么让离开的人,以他们喜欢的方式"存在"——外公爱浪,所以海葬是成全;奶奶爱槐树,所以土葬是安心。就像邻居阿姨说的:"葬式不是给别人看的,是给心里的那个人留的。"

海葬好还是土葬好呢图片-1

傍晚的时候,我沿着海边往回走,看见有人在撒花瓣,有人在放纸船,风里飘着桂香和咸湿味。外婆站在岸边挥手,我跑过去,她指着海面说:"你看,你外公的浪过来了。"浪花打在我们脚边,带着勿忘我淡淡的香。忽然明白,我们找的从来不是"最好的葬式",是"最安心的想念"——土葬的想念长在地里,海葬的想念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