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陪朋友小棠去北京骨灰海撒办公室，推开门时正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暖黄色的灯光里，沙发上搭着针织毯，墙角的书架摆着家属送的老照片——有位穿旗袍的奶奶在颐和园喂鸽子，有个戴眼镜的爷爷举着钓鱼竿笑。接待的小张姑娘端来两杯热可可，指了指墙上的便签："这是上周王叔叔写的，他说老伴儿生前爱啃煮玉米，下次海撒我们要带两根甜玉米。"
小棠的奶奶走在深秋，生前最爱的事是搬个小马扎在胡同口剥毛豆，跟老邻居唠家常。小张没有急着拿表格，反而搬来椅子坐在她对面："奶奶剥的毛豆是不是要放两颗八角？我妈也这么做，说这样煮出来香。"小棠突然红了眼："你怎么知道？"小张指了指她包里露出来的玻璃罐——那是奶奶生前装花椒八角的罐子，"上次有个阿姨也带了这个，说老伴儿做菜总嫌她放少了香料。"
其实海撒的流程远没有想象中复杂，但办公室的"慢"，恰恰是最让人安心的。小张会提前一周跟小棠确认细节：奶奶怕风，出海那天要带防风外套；奶奶爱听《天涯歌女》，船上会循环播放；甚至连海撒的位置，都选了奶奶当年跟爷爷拍结婚照的那片海域——"我们查了潮汐表，那天下午两点的浪最缓，像奶奶拍你后背哄你睡觉的劲儿。"
到了海撒那天，凌晨五点的港口还飘着薄雾。办公室的车特意绕了条近路，避开了小棠小时候跟奶奶常走的胡同——"怕你看着眼熟难受"。船上的小桌子摆着奶奶爱吃的桂花糕，小张把暖宝宝贴在小棠手背上："奶奶肯定说，'小棠手凉，要多穿点'。"当骨灰随着花瓣落入海面时，小张轻轻说了句："奶奶，风把您的围裙吹起来了，跟当年在胡同口剥毛豆时一样。"小棠突然笑了，从包里掏出奶奶的老花镜："我妈说，奶奶总把眼镜落在菜篮子里，这次让它跟着您，免得找不到回家的路。"
办公室的李主任说，他们从不是"办理手续的人"，而是"帮着把故事续完的人"。上个月有个小伙子来办父亲的海撒，说爸爸是退休的语文老师，生前总说"文字要落在泥土里才活"。工作人员特意找了本旧版《唐诗选》，撕成细细的纸条，跟骨灰一起撒进海里——"李老师教了三十年书，这次让他的文字跟着海浪去看更远的地方。"还有次，一位老太太要送老伴儿走，说爷爷生前最爱吃冰糖葫芦，小张特意早起绕三条街买了串刚蘸好糖稀的，红亮亮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老太太摸着糖葫芦的杆子哭："他总说我买的糖葫芦糖太少，这次够甜了。"
其实在北京，选择海撒的人越来越多。不是告别太轻，而是想让亲人回到更辽阔的"家"——就像办公室墙上那幅家属画的画：海浪裹着花瓣，变成了奶奶的围裙，变成了爷爷的钓鱼竿，变成了孩子手里的冰糖葫芦。上周去取海撒证明时，正好碰到一对老夫妻来咨询，爷爷握着奶奶的手说："等我走了，你把我撒在咱们当年爬香山的那条涧里，我要听泉水响。"工作人员小王赶紧记在本子上："没问题，香山脚下的泉水是山泉水，甜得很，到时候我们带个玻璃罐，装两瓶给您留着。"
离开时，夕阳把办公室的门染成了橘红色。小棠抱着奶奶的照片站在台阶上，突然说："你看，风把照片角吹起来了，像奶奶在跟我们挥手。"远处的天际线里，有艘小船正朝着海平线开，船头飘着半片茉莉花瓣——那是上周王叔叔的老伴儿，带着煮玉米的香气，去赴一场关于春天的约。
北京很大，大到胡同口的风会吹到海边；北京也很小，小到有间屋子，装着所有关于告别的温柔。就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