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陪朋友去参加了一场海葬仪式。船行至离舟山群岛十公里的海域,船员停了发动机,海风裹着咸味儿吹过来,朋友抱着父亲的骨灰盒站在船尾,轻声说“爸,我们到了”。她打开盒盖,白色的骨灰随着风飘进海里,我往海里撒了一把百合花瓣,花瓣打着旋儿落在水面,旁边有位穿藏青外套的阿姨抹着眼泪念叨“这样是不是太轻了?连个坟头都没有”,朋友递了张纸巾过去,笑着说“我爸生前最讨厌麻烦,他说‘死后要像鱼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让我忽然意识到,关于海葬的“说法”,从来不是简单的“好”或“坏”,而是藏在海浪里的新旧观念碰撞。很多人对海葬的顾虑,来自刻在骨子里的“入土为安”——在农耕文化里,土地是生命的根,“葬”字拆开是“草下藏尸”,长辈们总觉得“把人撒在海里,没有个固定的地儿,逢年过节连烧纸都没处烧”。但我想起去年在福建泉州采访的老渔民阿福叔,他说他们祖祖辈辈都有海葬的习俗:“过去渔民在海上翻了船,尸体捞不回来,就把衣服裹着石头沉下去,我们叫‘归海’。我爷爷就是这么走的,我爹说‘爷爷是海的儿子,回到海里才算回家’”。原来早在千百年前,沿海的渔民就把大海当成了最后的归宿,所谓“入土为安”,在他们眼里,“入海”才是“安”。

后来跟朋友聊起这场仪式,她告诉我更多细节:父亲是个退休的中学地理老师,一辈子没离开过浙江,但床头总放着本《中国海疆志》,翻得页边都卷了。临终前他攥着朋友的手说“别买墓地,把我撒在东海里,我要跟着洋流去看看台湾岛”。朋友按照他的意愿办了海葬,撒骨灰的时候,她放了父亲最喜欢的《我爱这蓝色的海洋》,风把歌声吹得很远,她说“那一刻我没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我爸真的‘出发’了——他终于能去看那些只在课本里见过的地方”。

死者海葬有什么说法吗视频-1

其实现在选择海葬的人,理由远比“节省土地”更暖。去年在青岛采访过一位护士,她的母亲是肺癌患者,最后几个月总盯着窗外的大海发呆,说“我小时候在海边长大,后来嫁去内陆,一辈子没再见过海”。母亲走后,她把骨灰撒在青岛的金沙滩,撒的时候放了母亲当年唱过的《大海啊故乡》,她蹲在岸边说“妈,你听,海浪在跟你打招呼呢”。还有位先生,他的妻子是个潜水员,不幸在一次潜水事故中去世,他把妻子的骨灰撒在她最爱的蜈支洲岛海域,每年纪念日都会去潜一次水,他说“我能看见她——珊瑚礁上的鱼群,就是她在跟我打招呼”。

很多人担心“海葬没有仪式感”,但那天的仪式比我想象中更有温度:朋友提前给父亲写了封信,撒骨灰前读了一遍,信里说“爸,我昨天做了您教我的番茄炒蛋,盐放少了,跟您当年一样”;船员拿出一个玻璃罐,装着朋友提前收集的父亲的头发,说“可以留着做纪念”;甚至有位路过的渔民,主动把船开慢了些,鸣了一声汽笛,说“算是送老哥哥一程”。旁边的阿姨后来凑过来问“那你逢年过节怎么祭拜?”朋友说“我每周都会去海边跑跑步,带瓶他爱喝的黄酒,倒一点在海里,跟他说说这周的事儿——比如我加薪了,比如楼下的猫生了崽,他肯定爱听”。

其实说到底,海葬的“说法”从来不是“对不对”,而是“愿不愿意”。就像那位阿姨最后说的“要是我家老头也喜欢海,我也愿意让他去”。传统里的“入土为安”,安的是“根”;而海葬的“归海为安”,安的是“心”。那些飘在海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