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海风吹得人鼻尖发紧,我蹲在沙滩上把桂花糕掰成碎块,顺着浪涌的方向撒出去。糕渣沾着沙粒被卷走的瞬间,想起外婆去年坐在阳台藤椅上的模样——她摸着我买的糕盒说:“等我走了,就把我撒去海里吧,省得你们盯着小盒子难受。”

外婆一辈子爱“跑”。年轻时跟外公跑船,去过黄海渔场,在南海岛礁捡过贝壳。老了走不动,就每天搬藤椅坐阳台,盯着云说:“那片云像不像西沙的?”去年冬天住院,她拉着妈妈的手反复强调:“别买墓地,方块地太闷,我要去海里跟着浪走,看遍没看过的海。”妈妈哭着反驳:“那以后想你了怎么办?连烧纸的地方都没有。”外婆笑指窗外的云:“傻丫头,我在海里,你抬头看云低头看水,哪哪都是我。”

今年清明我们去了黄海——外婆当年跑船的地方。船到浅海区域,我抱着装骨灰的布包,里面除了骨灰还有她攒的贝壳:西沙的虎斑贝、青岛的蛤蜊壳。妈妈撒进粉月季与白百合,骨灰混着花瓣落海,像下了场轻雪。海浪卷来,花瓣打旋散开时,我突然看见外婆坐在船头,穿藏青布衫举着贝壳笑:“你看,我能跑遍全世界了。”

死后骨灰撒大海就不由祭拜了-1

从那以后,我们的“祭拜”变了模样。妈妈每天擦阳台藤椅,对着云说“妈,今天太阳好”;我每次去海边都拍海发给家族群:“外婆,这里的海像你织的毛线袜”;朋友小夏的爸爸也撒了海,她现在旅行必带当地海水倒鱼缸,说“爸爸跟着我看西湖、亚龙湾,比守墓地自在”。

死后骨灰撒大海就不由祭拜了-2

以前我也怕“撒海就没地方祭拜”,直到外婆走后才懂:我们担心的从不是“没有地点”,而是“失去连接”。可海是流动的容器,它把外婆的牵挂带到渔场、岛礁、远洋。我蹲在沙滩上,摸口袋里刚捡的贝壳——纹路像外婆的指纹。举起来对着夕阳看,里面映着橘红的海,突然听见风穿过贝壳的声音:“傻丫头,我在这儿呢。”

撒海”从不是“不由祭拜”的终点,反而是想念最自由的开始。你可以在阳台对云说话,可以在海边撒块桂花糕,可以旅行时拍张海的照片,甚至洗手看水流过指缝——那些藏在风里、浪里、云里的想念,比固定墓地更温暖,因为它从不是“被限制的祭拜”,而是“跟着心意走的陪伴”。

风又吹过来,我站起身拍掉裤脚的沙。远处夕阳把浪染成橘红,像外婆当年晒的红被子。原来最动人的祭拜,从来不是对着冰冷的石碑烧纸,而是把想念放进更辽阔的地方——海在,他就在;心在,牵挂就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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