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吹着鬓角的白发，你抱着装着父亲的小罐子站在船尾。工作人员轻声提醒“可以放了”，你咬着嘴唇松开手——罐子顺着船舷滑进海里，先浮在水面打了个转，然后慢慢沉进深蓝色的浪里，直到连个影子都看不见。这时候你突然慌了，手心全是汗：它会不会一直沉到海底的泥沙里？会不会被路过的鱼群碰翻？会不会在黑暗的海底，孤零零待一辈子？
其实你不知道，手里这个看似普通的罐子，早就不是传统的陶瓷或金属罐了。为了让亲人真正“融入海洋”，也为了不给大海添负担，正规海葬服务用的都是会“悄悄消失”的可降解材料。有的是用竹纤维和楮树皮混合做的环保纸浆罐，泡在海水里3个月就会软得像融化的棉花，海浪轻轻一冲就散成细屑；有的是玉米淀粉加植物纤维压制的，降解后会变成海里微生物的“营养小颗粒”；还有更特别的珊瑚礁骨灰罐——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孔，沉下去没几天，就会有珊瑚幼虫爬上去附着生长，最后变成一小片生机勃勃的珊瑚礁。你看，父亲的罐子不是“沉下去”，而是变成了海洋里的“小房子”，会有鱼宝宝在那里躲猫猫，会有珊瑚在上面慢慢长大。
再说罐子里的骨灰，它的本质其实和海洋很“亲近”。医生说过，骨灰的主要成分是磷酸钙，和海里扇贝、牡蛎的外壳成分几乎一样。当可降解罐慢慢散开，骨灰会随着洋流轻轻扩散，就像撒向海里的细沙——有的会被浮游生物“捡”去当“盔甲”，有的会附着在珊瑚礁上成为生长的“钙源”，还有的会随着海浪飘到浅海，被海底的微生物慢慢分解吸收。你担心的“污染”根本不存在，反而这些骨灰会成为海洋生态的“小补给”——就像你以前给父亲买的钙片，现在换成给海洋“补补钙”。
很多家属会问“要不要潜到海底把罐子捞回来”，其实真的不用。海葬的意义，本来就是打破“固定墓碑”的束缚，让亲人从“一个点”变成“一片海”。隔壁楼的王阿姨去年送老伴海葬，一开始总坐在海边哭，说“找不到他在哪”。后来海葬服务的小周陪她去了三次海边，指着浪尖上的白泡沫说：“阿姨你看，那泡沫跳得最高的地方，就是叔叔在跟你打招呼呢；你脚边这颗带花纹的贝壳，是不是像极了叔叔以前戴的老花镜框？”王阿姨盯着贝壳看了半天，突然笑了：“对呀，你叔叔以前总说‘等退休了要去海边捡贝壳’，现在他自己变成贝壳的一部分了。”从那以后，王阿姨每天早上都会去海边走一圈，要么捡颗贝壳回家放在电视柜上，要么对着海浪说两句话——她不再找“具体的罐子”，因为她知道，风里有老伴的味道，浪里有老伴的温度，连沙滩上的细沙，都藏着老伴的痕迹。
其实海葬最动人的地方，从来不是“把亲人送走”，而是“换一种方式在一起”。当罐子沉进海底，不是亲人“消失了”，而是变成了更辽阔的存在：变成鱼群游动的轨迹，变成珊瑚生长的纹路，变成每次涨潮时拍在脚边的浪。你不用再盯着海底某个点看，因为抬头看云，云是他；低头看海，海是他；甚至吹过发梢的风，都是他来看你的样子。下次去海边，不妨带一瓶他爱喝的茶，轻轻倒在海里——“爸，茶温刚好，你喝一口”；或者带一块他喜欢的桃酥，掰碎了撒在浪里——“妈，这是你最爱的味道，我给你留了两块”。你会发现，那些曾经的慌乱和不安，早就被海风慢慢吹走了，剩下的只有温暖：原来亲人从来没离开，他只是变成了海洋的一部分，永远陪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