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秦皇岛外海,风裹着槐花香撞进衣领时,周阿姨正摸着怀里的骨灰盒——那是她老伴陈建国的,盒身贴了张磨得起边的旧照片:1993年颐和园昆明湖,两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陈建国举着相机喊“笑一个”,周阿姨的辫梢沾着片柳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船舷边的工作人员轻声提醒“要开始了”,她抬头,看见十几位家属手里都捧着装着花瓣的纸碗,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每个人发顶,像撒了把温柔的碎金。

这场撒海祭奠是北京市民政部门组织的月度生态安葬活动。提前一个月,周阿姨在“首都民政”官网填了申请表,当晚就接到社工小徐的电话:“周姨,叔叔生前喜欢百合对吧?我们帮您留了新鲜花瓣,需要的话提前说。”小徐的声音像邻居家的姑娘,让她悬着的心得以落地——此前她总怕“海葬会不会太草率”,直到看见集合点的姜茶、车上的老电影,才懂所有细节都藏着用心。

早上五点半的集合点,大巴车的引擎声裹着豆浆香飘过来。社工小李举着牌子接人,帮周阿姨拎过装着二锅头的背包:“叔叔爱喝的酒,我帮您揣怀里,别洒了。”三个小时车程里,有人翻着逝者的旧照片,有人轻声聊“他以前总说想当水手”,空气里没有刻意的悲伤,倒像一群人要去赴一场迟到的约会。车到码头时,海风裹着咸湿味儿扑过来,周阿姨摸了摸骨灰盒上的照片,“老陈,我们到海边了”。

北京骨灰撒海祭奠活动-1

仪式开始时,广播里飘来《滚滚红尘》——那是两人结婚时的背景音乐。工作人员捧着托盘递来百合花瓣,周阿姨把骨灰盒贴在脸侧:“老陈,你看这海,比昆明湖大好多,你能游个够了。”骨灰顺着漏斗落进海里的瞬间,她把花瓣全撒了出去,百合的香气混着海水的咸味儿钻进鼻子,像极了陈建国以前煮的菜。旁边的小张是送妹妹的,24岁的姑娘生前想当潜水员,他把妹妹的素描本撕成碎片,和花瓣一起撒下去:“你画的珊瑚,现在能长在海里了。”

船往回开时,周阿姨捧着工作人员送的玻璃瓶——里面装了半瓶当天的海水,标签上写着“2024年4月15日,秦皇岛外海”。她对着海水轻声说:“老陈,这水咸咸的,像你煮的红烧肉。”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刚好落在照片上,像陈建国以前帮她理头发的样子。旁边的社工递来姜茶,“阿姨,喝口热的”,她接过,看见社工胸前别着小白花——那是给所有逝者的致敬。

北京骨灰撒海祭奠活动-2

其实海葬从不是“告别”,而是换了种方式“在一起”。周阿姨说,以后每到清明,她都会来海边,带二锅头和百合:“他在海里,我在岸上,风会把话传给他。”而北京的撒海祭奠活动,也从不是“简化”的葬礼——它把思念揉进每一片花瓣、每一滴海水里,让逝者以更辽阔的方式存在,让生者的想念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当夕阳把海面染成蜜色时,周阿姨望着远处的海鸥,突然笑了:“老陈,你看,那只海鸥飞得像你以前跑步的样子。”风掠过耳际,仿佛听见陈建国的声音:“傻丫头,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