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海腥味钻进衣领时,我正蹲在礁石上摆母亲的瓷碗——碗里是刚炖好的腌笃鲜,笋尖还是清晨在菜市场挑的,排骨炖得透亮,汤面上浮着几点油花,像极了母亲从前在厨房熬汤时的模样。旁边的小孙子捧着纸船,奶声奶气地说“太奶奶,这是我画的星星”,风掀起纸船的边角,我忽然明白,海葬后的祭祀从不是什么复杂的仪式,不过是把从前的日子,一点点折进风里、放进浪里。

母亲走的那天,我们把她的骨灰撒进了她最爱的这片海。她生前总说“死后要去看鱼”,年轻时她在渔船上做过帮工,后来嫁了父亲,还是总往海边跑,说听浪声比听戏还舒服。起初我总怕“没有碑”的祭祀会少了什么,直到上次整理旧物翻出她的老花镜——镜腿上还留着我小时候用胶带粘过的痕迹,我把它放在阳台的藤椅旁,每天清晨擦一遍,周末端杯茶坐在旁边,忽然就敢开口了:“妈,今天楼下的玉兰开了,像你当年织的毛线衣颜色”“小宇数学考了满分,你要是在,肯定要翻出旧相册说‘我孙子随我’”。原来祭祀从不是只有清明烧纸、冬至摆供,它可以是藤椅上的老花镜,是阳台飘来的茶烟,是我擦眼镜时忽然想起的“当年你教我缝扣子”的碎片。

老人海葬以后怎么祭祀-1

上周末带小孙子去海边,他攥着彩笔在纸上画了满页的星星,折成纸船要“给太奶奶寄信”。我们把纸船放进浪里,他踮着脚喊“太奶奶你要接住哦”,纸船飘得慢,浪推着它往远处走,像母亲从前牵着我的手逛菜市场的节奏。旁边有个穿藏青外套的大叔,蹲在礁石上摆了一碗阳春面,面条根根分明,上面卧着个糖心蛋——他说“我爸生前最爱吃这个,以前总说‘煮面要宽汤,蛋要糖心’”。风把面香吹过来,和我的腌笃鲜混在一起,浪拍着礁石的声音忽然就暖了:原来海葬的老人从没有离开,他们在浪里闻得到家常饭的香,听得见小孙子的喊,摸得到纸船边角的温度。

昨天整理冰箱,翻出一盒冻了很久的鱼干——是母亲去年晒的,说要留着给小孙子煮面。我把鱼干拿出来,煎得金黄,端了一碗放在阳台的藤椅旁,阳光穿过玻璃照在鱼干上,像母亲从前拍我肩膀的温度。楼下的阿婆看见,说“你这是在给你妈留饭呀”,我笑着点头,忽然想起母亲生前总说“不用搞那些虚的,有口热饭比什么都强”。是啊,海葬后的祭祀哪里需要什么复杂的仪式?不过是把从前的“妈,吃饭了”,换成“妈,我给你留了鱼干”;把从前的“妈,帮我找下老花镜”,换成“妈,你的眼镜我擦干净了”;把从前的“妈,今天天气好”,换成“妈,你看,纸船飘到那边了”。

清晨的风又吹过来,小孙子的纸船已经飘得远了,我摸了摸口袋里母亲的老花镜——镜腿上的胶带痕迹还在,像她从未离开过。旁边的大叔端起面碗,对着浪说了句“爸,面要凉了”,浪忽然涌过来,打湿了他的裤脚,他笑着擦了擦,像在和父亲开玩笑。原来海葬后的祭祀从不是“没有形式”,而是把形式变成了“刚好的温度”:是一碗热乎的家常饭,是一只带画的纸船,是一副擦得发亮的老花镜,是你忽然想起某件小事时,对着风说的那句“妈,我想你了”。

海从没有带走什么,它把老人的温度藏在浪里,藏在风里,藏在我们每天擦眼镜的指腹间,藏在小孙子折的纸船里。我们不用再找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