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裹着咸湿水汽掠过码头栏杆时,我正攥着 Auntie 的手——她怀里抱着父亲的骨灰盒,米白色的可降解盒身印着淡蓝色海浪纹,像极了父亲生前最爱的那件旧衬衫。三个月前父亲躺在病床上说“把我撒去海里吧,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赶海”,今天我们终于要完成他的心愿。
其实最初的犹豫是社区网格员解开的。Auntie 总觉得“没坟头像没归处”,直到我们走进家附近的海葬服务点。接待大姐递来温水,翻开图文册说:“阿姨,海葬是让亲人回到最爱的自然里。”她详细讲了步骤:先登记逝者身份证、死亡证明、火化证明的复印件;选日子时,每月两三次的集体海葬比私人定制更有温度;最后确认骨灰盒得是可降解的——服务中心有现成的,也能自己买,但必须符合环保标准。Auntie 摸着样本盒上的海浪纹,轻声说:“就选这个,跟他的衬衫一样。”
上周六清晨五点,我们跟着服务车到码头。同行的七八户人家都带着简单花束,菊花、勿忘我,没有烧纸,只有淡淡花香。登船时工作人员扶着 Auntie 提醒“慢点儿”,船开二十分钟到指定海域,船长鸣笛,广播里飘起钢琴曲。工作人员捧来放着玫瑰与茉莉的铜盘,Auntie 把骨灰盒放上,掀开盖子——里面是父亲的骨灰和他生前种的桅子花。她抓起一把顺着海风撒出,骨灰与花瓣像白色蝴蝶飘向海面,旁边阿姨递来纸巾:“我去年把老伴儿撒在这儿,现在来海边总觉得他在浪里打招呼。”

撒完骨灰,工作人员发了蓝色封皮的纪念证书,印着“海内存知己”。Auntie 把证书放进包里,摸着封面说:“以后每年今天来放桅子花,他肯定能闻到。”回程时她望着海平面:“那片云像不像你爸的背?”我望去,大朵云正慢慢飘着,像在挥手。
风里忽然飘来桅子香,我知道父亲没离开——海浪会带他看更远的海,会在涨潮夜拍着礁石,像从前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海葬从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是把思念放进风里、浪里,永远陪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