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我站在青岛栈桥边，看着一艘挂着白色雏菊的船缓缓驶出港口——这是我第三次参加海葬仪式，主角是楼下卖了二十年包子的王姨，还有去年因车祸去世的22岁大学生小杨。王姨的孙子举着画满包子的风筝跑，喊着“奶奶去海里做包子了”；小杨的妈妈抱着装贝壳的玻璃罐，轻声说“儿子，你要的蓝海到了”。风里的温度，比想象中更软。
很多人问，普通人能选海葬吗？答案藏在这一艘艘船里——当然能。早在2016年，民政部就将海葬纳入“生态安葬”鼓励范畴，如今全国30多个城市常态化开展海葬服务。青岛殡仪馆的李主任告诉我，他们每年100多场海葬里，90%是普通市民：退休工人、小学老师、刚工作的年轻人，甚至是卖包子的王姨。“海葬从来不是‘高端选项’，是给所有人的‘自然选择’。”去年冬天，我陪邻居张叔办海葬手续，工作人员接过他老伴的死亡证明，只问了一句“家属都同意吗”，没提任何“身份要求”。张叔说：“我和老伴儿结婚时去海边捡过贝壳，现在她要回去，我陪着。”
至于“海葬需要多少岁”，其实没有严格门槛。民政规定里，只要求提供死亡证明、亲属关系证明和家属同意书，对年龄没限制。去年秋天，一位母亲带着16岁白血病儿子的骨灰来办海葬，有人劝“孩子小，要不要选墓地”，她摇头：“他说大海是装星星的篮子，要住在里面。”82岁的刘奶奶更可爱，提前三年就跟子女说：“我要海葬，跟你爷爷在海里补拍婚纱照。”李主任统计过，海葬人群里30岁以下占15%，60岁以上占60%，剩下的是中间段——年龄从不是“通行证”，心之所向才是。
海葬的流程比想象中简单。先联系当地殡仪馆或海葬服务机构，准备好逝者死亡证明、户口本、家属身份证，还有全体直系亲属签字的同意书。然后选形式：集体海葬（民政组织，费用1000-2000元，有简单仪式）或私人定制（选海域、加鲜花、放逝者喜欢的歌，更个性化）。关键是骨灰盒要用可降解材料——纸浆、淀粉做的，不能用陶瓷或木质，不然会污染海洋。仪式当天，船开到离海岸10公里的指定区，家属把骨灰盒轻轻放入海，有的撒花瓣，有的念段话，有的只是望着海水——风把骨灰盒吹得慢慢沉下去，像逝者轻轻说了句“再见”。
海葬的意义，是“回归”不是“消失”。周阿姨的老伴海葬后，她每天去海边散步，说“浪花拍脚腕，就是他在摸我”；小杨的妈妈把儿子照片做成吊坠，“摸一下，就像摸到他的手”。李主任说，很多家属一开始怕“没根”，后来发现“根扎进了自然里”——大海是包容的，逝者变成海风、浪花、潮汐，变成家属生活里的小细节：看见海就想起他，闻到咸湿味就想起他，甚至吃海鲜时会说“这是他给我留的”。
那天离开海边时，王姨的孙子举着风筝跑过来，说“奶奶刚才托风告诉我，鱼们都喜欢她的包子”。风把风筝吹得很高，我望着远处的船，突然懂了：海葬不是终点，是逝者与世界的另一种连接。它不是冰冷的“生态葬”，是带着温度的“自然告别”；不是普通人“选不起”的方式，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温柔选项”。
风又吹过来，带着海的味道。远处的船变成一个小点儿，而海边的故事还在继续——关于普通人的海葬，关于回家，关于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