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边还裹着薄雾,我蹲在礁石后捡贝壳,撞见一群穿素色衣服的人。最前面的女人抱着个米白色瓷罐,罐身刻着细碎的茉莉花纹——是她妈妈的,我认得,阿姨生前总在楼下花园种茉莉,说“茉莉香轻,像海风吹过来的味道”。她掀开罐盖时手有点抖,旁边的女孩递来一把干茉莉,花瓣混着白色骨灰落进海面,浪尖卷了一下,像接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女人突然笑了,声音轻轻的:“妈妈,你终于回到你最爱的地方了。
风把她的话吹过来,我突然想起最近常被问的问题:骨灰撒入大海,到底有什么含义?
第一个答案,是生命对“起源”的回归。科学家说,地球上最早的单细胞生物是从海里爬出来的;老人说,我们的血液和海水一样咸——那是海刻在基因里的乡愁。小区里的老船长周叔,跑了四十年船,临终前攥着儿子的手说:“把我扔海里,海是我妈,我吃她的鱼长大,喝她的水活着,死了当然要回她怀里。”撒灰那天,周叔的儿子把一面旧船旗和骨灰一起撒进海里,旗角被风掀起,像周叔年轻时站在船头掌舵的样子——原来所谓“归乡”,从来不是回到某个固定的点,而是回到生命最开始的“根”里。

第二个含义,是给未完成的梦“续一段旅程”。我朋友小棠的爸爸是个摄影师,生前总翻着南极画册说“等我退休,一定要去拍企鹅”,结果没等到退休就走了。撒灰那天,小棠抱着爸爸的相机存储卡,用防水袋裹了三层,和骨灰一起扔进海里。她站在防波堤上喊:“爸,洋流会带你来南极的!等你拍到企鹅,记得让浪打在礁石上,给我发信号!”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远,我突然懂了:海是地球上最大的“路”,那些没完成的心愿、没去过的地方,海会替我们接着走——就像爸爸说的,浪是永远不停的脚。
更动人的,是海葬给了家人“不用等的陪伴”。邻居张阿姨的先生是老教师,生前最爱带她去海边捡鹅卵石。自从先生撒进海里,张阿姨每周都要去海边坐半天,带一杯先生爱喝的明前龙井,放在礁石上。她会摸着礁石上的青苔说:“老林,今天的茶水温刚好,你尝一口。”风把茶烟吹向海里,像有人轻轻吸了一口——不像扫墓要挤在人群里烧纸,不像守灵要熬红眼睛,海是“随时都在的家”:你想他了,就去海边坐会儿,浪拍在脚边,像他从前拍你手背的温度;你难过了,就对着海喊一嗓子,浪会把你的话带给他,像他从前摸着你的头说“没事,有我在”。
我曾问过一位要海葬的老爷爷:“您不怕‘没个归处’吗?”老爷爷摸着手里的贝壳笑:“归处不是一块石头,是你想起我的时候,心里那股热乎劲儿。”他说自己小时候跟着爷爷跑船,爷爷死的时候说“把我扔海里,我要当浪”,后来他真的“看见”爷爷了——有次涨潮,浪拍在他脚边,像爷爷的手在挠他的脚心,他突然哭了:“原来爷爷没走,他变成浪了。”你看,海葬从不是“消失”,是把生命变成风里的香、浪里的歌、贝壳上的纹路,变成你生活里所有“像他”的瞬间:比如吹过耳际的风,像他从前帮你理头发的手;比如落在手心里的雨,像他从前给你买的橘子糖;比如海边捡到的贝壳,纹路像极了他笑起来的眼角。
昨天路过海边,看见小棠在捡贝壳,她举着个带花纹的贝壳喊我:“你看!这是我爸给我的信号!”贝壳上的纹路像企鹅的小翅膀,阳光照在上面,闪着海的光。我突然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