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清晨总带着点咸湿的软意。有人捧着素白的骨灰盒站在防波堤上，指缝间漏下的细粉混着桅子花瓣，跟着浪尖的风飘出去——有的沾在掠过的海鸥翅膀上，有的沉进泛着碎金的水里，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号，只有人轻声说："终于，陪你回到最爱的地方了。"这是我第一次见撒海仪式，没有想象中 的沉重，倒像一场带着温度的"送别"。
撒海的第一个寓意，是"回到生命的来处"。中国人的骨血里藏着对"归墟"的执念——古代传说里，所有江河最终都会汇入归墟，那片无边的海是万物的终点，也是起点。就像外婆总说，她的母亲是渔女，生在船上、葬在海里，"海是我们家的根，浪声是祖辈的呼唤"。去年外婆走前反复叮嘱："别买墓地，把我撒进闽江入海口。"她摸着我小时候穿过的海魂衫说："我小时候跟着你太婆在船上补网，听着浪声睡觉，现在回去，就像太婆喊我'阿妹，吃饭喽'那样。"海不是吞噬生命的黑洞，是刻在基因里的"故乡"，撒海是把漂泊的灵魂，送回生命最初的"老家"。
更动人的，是藏在浪里的"永远陪伴"。楼下的陈叔和阿姨是出了名的"海迷"，结婚三十年，每年夏天都要去北戴河住两周——阿姨总说："海里有全世界最不会过期的蓝。"去年阿姨因癌症走了，陈叔把她的骨灰分成了两份：一份撒进了北戴河他们常坐的礁石旁，一份装在小玻璃罐里带在身边。现在他还是每周去海边，坐在老位置上剥橘子，把橘子皮放在礁石上，说："你看，今天的浪和2018年一样，我带了你爱吃的蜜橘。"有次我撞见他蹲在岸边，指着浪里的小沙蟹说："你看，这是你以前追着跑的那种，壳上有小红点。"浪卷过来，沙蟹晃了晃钳子，好像在回应。撒海不是"失去"，是把两个人的回忆放进了不会生锈的容器——海不会老，浪不会停，那些一起捡贝壳、踩浪花的时光，会跟着潮汐流到每一片有海的地方。
撒海的另一种温柔，是"放下执念的自由"。以前我总觉得，骨灰要埋进土里、立块碑，才算"给逝者一个交代"。直到朋友小棠跟我说，她妈妈走前特意写了遗书："别买墓，把我撒进南海。"小棠哭着问"为什么"，妈妈笑着摸她的头："我一辈子都在给你做早餐、洗校服、收拾房间，现在想'野'一点。墓是块冷冰冰的石头，把我困在一个小格子里；海里多好，能飘去三亚看椰树，能飘去西沙看珊瑚，说不定还能跟着洋流去看北极的极光。"后来小棠去撒海，风把骨灰吹得很慢很慢，她突然看见一只白海豚跃出水面——那是妈妈生前最爱的动物。她站在船舷边喊："妈，你看，海豚来接你了！"浪声里，好像真的传来妈妈的笑声。撒海不是"消散"，是让逝者从"被供奉的牌位"，变成了"能去看世界的风"。
最戳人的，是对生命本真的"尊重"。小区里的老船长周伯说："我跑了四十年船，见过太平洋的浪、印度洋的星，最后想把自己变成海的一部分。"他摸着船头的铜锚说："生命本来就是流动的——从海里来的水汽变成雨，落在地里长成麦子，进了人的肚子变成血；等我走了，撒进海里，又会变成水汽、变成雨、变成麦子。"周伯的话让我突然懂了：撒海不是否定生命的存在，是承认生命最本质的状态——我们从来不是"独立的个体"，是自然循环里的一滴水、一缕风。就像周伯说的："把我撒进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