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边还裹着雾，我抱着奶奶的骨灰罐站在滩涂上，风里飘来一丝海带的腥气——像极了奶奶生前晒在阳台的咸鱼干味道。去年她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却笑着说：“等我走了，把我撒去海里吧。我小时候在海边长大，最怀念浪打脚腕的感觉，凉丝丝的，像妈妈的手。”我那时候哭着摇头，说要给她买最好的墓地，可当瓷罐里的粉末顺着指缝落进海里，泛起细碎的涟漪时，我忽然听见风里传来奶奶的声音——像小时候她蹲在海边捡贝壳时那样，轻轻说：“你看，海水把石头磨得圆圆的，像不像我们一起熬的粥？
骨灰撒向大海的第一个意思，是“回到最初的地方”。生物课上老师说，所有生命都起源于海洋，我们的血液里藏着海水的盐分，呼吸里裹着海风的节奏。奶奶的根在海边：她的童年是光着脚跑在滩涂上，踩碎刚退潮的小螃蟹；是妈妈举着她的胳膊，让浪花打湿她的小裙子；是傍晚坐在礁石上，啃着烤红薯看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当她的骨灰融进海里，不是“消失”，是“回家”——像一滴水回到河流，像种子落回土壤，像漂泊的人终于摸到了家门的门环。那天的浪特别轻，像奶奶拍我后背的手，我忽然懂了：所谓“落叶归根”，从来不是某块固定的土地，是刻在基因里的、最原始的牵挂。
再深一层的意思，是“永远都在”。以前我总怕“没有墓碑，我想奶奶的时候怎么办？”可撒海后的第一个夏天，我带小侄女去海边玩，她忽然指着浪尖喊：“姑姑你听！是奶奶在唱歌！”浪声确实像极了奶奶的唠叨：“别跑太快，摔着膝盖我可不帮你吹！”“多吃点西瓜，看你瘦得像根筷子！”“风大，把外套披上——你这孩子总爱臭美！”那天我们捡了满满一袋贝壳，小侄女把最圆的那个穿成项链挂在脖子上，说：“这是奶奶给我的礼物，她在海里看着我呢。”原来最永恒的纪念，从来不是一块刻着名字的石头，是风里的味道、浪里的声音、孩子手里的贝壳——是那些像奶奶一样，不经意间就冒出来的“小确幸”。就像每次我煮红薯粥，香气飘起来时，总会想起奶奶蹲在灶台前搅粥的背影；每次我路过海鲜摊，看见咸鱼干，总会停下脚步——这些藏在生活里的细节，都是奶奶“从未离开”的证据。
还有一层，是“放下沉重，让爱变轻”。朋友小夏的爸爸是个老航海员，一辈子绕着地球跑了二十多圈，最后倒在甲板上。她一开始死活不同意撒海，红着眼睛说：“我爸爸一辈子都在海上漂，我要让他‘歇下来’，有个固定的地方让我看看他。”可整理爸爸的日记时，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见过大西洋的暴雨，见过太平洋的星空，最想的还是变成浪——这样就能跟着船，继续看世界了。”撒海那天，小夏把爸爸的航海日志撕成小条，折成纸船放进海里，说：“爸爸，这次换你跟着船走，我带着你的日志，每年来给你讲家里的事。”后来她每年都带儿子去海边，孩子会举着纸船喊：“爷爷，我考了100分！”“爷爷，我学会游泳了！”“爷爷，我养了一只小猫，叫‘浪浪’！”海浪把纸船托得高高的，像爸爸在点头。我忽然明白：很多人怕撒海是“没留下什么”，可真正的“留下”，从来不是实体的东西——是爱变成了更轻盈的样子，变成风，变成浪，变成孩子眼里的光，变成每一次想起时，心口那阵温暖的悸动。
其实骨灰撒向大海的意义，从来不是“否定”，而是“尊重”。有人觉得“撒海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