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八宝山公墓，松柏的香气裹着晨雾飘进来，赵阿姨捧着母亲的骨灰盒站在业务大厅门口，指尖还沾着刚才女儿递来的热豆浆——那是母亲生前每天都要喝的甜口。她抬头望了眼门楣上的"慈安堂"三个字，红漆剥落了一点，却像母亲眼角的细纹，带着熟悉的温度。
其实提前三天就通过公众号预约了，工作人员在电话里特意提醒"带好死亡证明、家属身份证和骨灰寄存凭证"，末了补了句"要是路远，门口有免费轮椅"。赵阿姨攥着装材料的帆布袋，袋口露出母亲织的毛线手套——那是去年冬天给外孙织的，没织完就病了。大厅里没有想象中肃穆，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墙面上的兰草画，穿藏青制服的小姑娘笑着迎过来，接过材料时手指轻轻碰了碰赵阿姨的手背，像在说"我懂"。
核对信息的过程很慢，小姑娘逐行看资料，偶尔抬头问"阿姨，您母亲的出生日期是1947年3月15号吧？"赵阿姨点头，想起母亲总说"我出生那天，巷口的杏树开得正艳"。确认好格位是3排12号时，女儿突然红了眼——那是母亲生前买买菜总选的摊位号，她总说"12是双数，稳当"。小姑娘把格位卡放在赵阿姨手里，卡面是淡绿色的，印着梅枝，"这卡您收好了，以后来祭扫直接刷就行，要是丢了随时来找我补"。
跟着小姑娘往安放区走，走廊里的地毯踩上去没有声音，像怕惊醒什么。3排12号的格位擦得锃亮，金属门把手上裹着一层绒布。赵阿姨掀开骨灰盒上的红布，母亲的照片露出来——是去年生日拍的，她戴着外孙送的珍珠项链，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女儿把桂花糕放在骨灰盒旁边，那是母亲上周还念叨要做的"给小囡留两块"，糕上的糖霜还没化，像母亲生前撒在汤圆上的白糖。小姑娘站在三步外的地方，手里捧着一束白菊，等家属鞠完躬，才轻声说"要是想多坐会儿，我在外面等"。
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把寄存卡的使用说明写在一张便签上，字是娟秀的楷体："清明祭扫提前3天预约，可带鲜花、水果，别烧纸——您母亲怕烟。"赵阿姨把便签夹在手机壳里，想起母亲生前总嫌她丢三落四，现在倒有人替她记着。大厅外的阳光已经浓了，松柏的影子铺在台阶上，像母亲的手轻轻抚过手背。女儿挽着赵阿姨的胳膊，说"妈，咱们下次来带点您做的红烧肉，姥姥肯定想"，赵阿姨点头，手里的寄存卡还带着小姑娘的体温，像母亲最后一次摸她的脸。
其实流程没想象中复杂，无非是预约、核对、安放、收尾，但每一步都裹着人的温度——是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温水，是格位上擦得发亮的痕迹，是提醒"别忘带逝者爱吃的"的贴心。这里不是把亲人"放"在某个格子里，是把思念妥帖地收进一个有温度的地方，像母亲生前把毛衣叠得方方正正放在衣柜里那样。赵阿姨回头望了眼慈安堂的窗户，玻璃上映着她的影子，身后是成片的松柏，风一吹，松针沙沙响，像母亲在说"我在这儿，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