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边，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掠过发梢，林阿姨捧着用藏青色绢布裹紧的骨灰盒，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上的松枝刺绣——那是老伴生前最爱的图案。去年秋天，躺在病床上的他攥着林阿姨的手，声音哑得像砂纸：“我走了以后，把我撒去东海吧，小时候跟着我爸去赶海，裤脚卷到膝盖，溅得满脸都是海水，那味儿我记了一辈子。”可站在礁石上的林阿姨却迟迟没有动作，她刷到过“乱撒骨灰要被罚款”的帖子，怕自己的心意变成“对不起他”的错。
其实像林阿姨这样的顾虑，很多打算选择海葬的家属都有过：骨灰撒大海，到底违不违法？要回答这个问题，得先翻开《殡葬管理条例》——条例第二十条明确写着，“禁止在公共场所停放遗体、摆放花圈、搭设灵棚或者抛撒、焚烧丧葬物品”。但这里的“公共场所”，指的是公园、街道、广场这类人流密集、影响公共秩序的区域，而广阔的海洋，显然不是“禁止抛撒”的“一刀切”对象。真正的“规矩”，藏在“指定”两个字里：海葬不是“想撒就能撒”，而是要“选对地方、走对流程”。
你看，全国很多沿海城市早就推出了“官方海葬”服务。比如上海的“江海风”海葬，每年春秋两季组织，家属提前向民政部门登记，会有专门的船艇载着大家前往指定的“生态海域”——那里远离航道，海水流动快，不会对海洋环境造成负担。青岛的“蓝色怀念”海葬更贴心，不仅提供免费的可降解骨灰盒，还会在撒放前举行简单的追思仪式，让家属能好好和亲人说“再见”。就算是想自行海葬，也得先找海事部门报备，确认海域是否允许，避免不小心进入了禁航区或保护区——毕竟“合规”不是为了“约束”，而是为了让这份怀念更安心。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海葬的“环保”不是说说而已。别用那种塑料或者金属的骨灰盒，就算裹了绢布，也会在海里慢慢分解出有害的东西——试试纸浆做的或者竹编的容器吧，泡在水里没多久就会化开，就像亲人的生命，终于和大海融成了一体。林阿姨后来就是这么做的，她跟着上海的“江海风”船艇出海，当她把纸浆盒轻轻放进海里时，盒身瞬间被浪涛浸湿，慢慢沉下去，最后变成几点细碎的纸沫，混在浪花里。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突然想起老伴当年赶海的样子，裤脚卷到膝盖，笑着喊她“快过来，我摸到一只小螃蟹”——风里的咸湿味还是当年的味道，而他，终于回家了。
其实说到底，无论是土葬、火葬还是海葬，我们想要的不过是“让亲人安息”。从前的人怕“死无葬身之地”，现在的人懂了，“葬身之地”从来不是一方小小的墓碑，而是那些藏在记忆里的温度：是海边的风，是赶海的笑，是一起看过的每一场日落。只要我们守着“合规”的底线，让这份怀念不打扰别人，不伤害环境，那么大海里的浪涛，就会变成亲人最温柔的回应——他从来没走，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就像林阿姨说的，那天她站在船尾，看见一只白色的海鸥掠过海面，翅膀尖沾了点浪花，“我就觉得是他，在和我打招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