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风裹着咸湿的海味，我在海边礁石旁遇到周阿姨。她蹲在那里，把一束白菊轻轻放进浪里，浪花卷着花瓣往远处漂，她的围巾被风吹得飞起来，露出颈间挂着的银坠——是去世老伴的照片。"老陈去年海葬的，"她抹了把眼角，"今天带他爱吃的桃酥来，可风一吹，桃酥渣子全散了，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旁边有人凑过来问："那海葬后能买墓地吗？"阿姨抬头，眼里是藏不住的迷茫："我也想问，是不是选了海葬，就再也没有能坐下来陪他的地方？
这个问题，其实藏着很多人的心事。我特意查过，目前国内没有任何殡葬管理条例禁止海葬后购买墓地。海葬是生态安葬的一种方式，而墓地是传统的情感寄托载体，两者在法律层面没有冲突。上海市殡葬管理条例》里明确写着："市民可以自主选择安葬方式，生态安葬与传统安葬互不排斥。"换句话说，你给亲人选了海葬，之后想再买个墓地，完全合法——法律从没有规定，爱要被"单一形式"绑定。
朋友小夏的经历更让我懂了这种"情感缺口"。她妈妈生前是个爱穿碎花裙的老师，总说"死后要去看大海"。去年春天，小夏按照妈妈的意愿把骨灰撒进了黄海。可今年清明，她抱着妈妈的碎花裙去海边，刚把裙子铺在礁石上，一阵风就吹走了，她追了半公里，蹲在沙滩上哭："我不是后悔海葬，是突然发现，我连个能放她东西的地方都没有。"后来小夏在郊区买了个经营性墓地，不大的碑石上刻着妈妈的名字，下面放着她生前织的毛线手套、一瓶海边装的沙子，还有一张泛黄的教案纸——那是妈妈最后一堂课的备课笔记。"现在每次来，我能坐下来给她剥颗橘子，跟她说我最近涨工资了，楼下的猫又来蹭门了，"小夏摸着碑石上的刻字，"终于有了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其实买墓地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复杂。殡葬服务中心的王姐告诉我，海葬后买墓地，手续和普通购买一样：带好本人身份证、亲人的死亡证明、海葬证明（部分墓园不需要）就行，不用额外多准备什么。但有几个细节要注意：首先是墓地性质——公益性墓地一般只针对本地户籍居民，不能对外销售；经营性墓地有合法资质（看《营业执照》和《公墓经营许可证》），可以面向社会购买。其次是使用年限，别信"永久墓地"的说法，根据规定，墓地使用期限是20年，到期后需要续交管理费（一般是墓地价格的5%-10%每年）。还有，尽量选距离市区不远的墓园，毕竟往后每年都要去，太远的话来回折腾，反而成了负担。
最让人宽心的，是观念的转变。很多人纠结"该不该"——会不会觉得买墓地是对海葬的否定？其实不是。就像小夏说的："海葬是妈妈的选择，买墓地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否定她对自由的向往，只是给我们的想念找了个'落脚处'。"有位大叔更浪漫，他把老伴的骨灰撒进渤海后，在墓地里放了一捧海边的黑沙子，旁边摆着老伴生前用的贝壳发卡："她变成了浪花，我把浪花的痕迹留在墓里，这样她既在海里，也在我身边。"
那天离开海边时，周阿姨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把老陈的手表轻轻放在礁石上，摸了摸表盘上的划痕——那是当年给她修自行车时碰的。"我打算下周去看墓地，"她望着海面，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不是要把他从海里'拉回来'，是想有个地方，能放他的手表，放我们的结婚照，放我织了一半的毛衣。"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温柔的声响，就像老陈生前说的："风里有我的声音，墓里有我的温度，不管在哪，我都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