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裹着咸湿的味道吹过来时，我正站在码头边等船。身边的阿姨攥着个刻着海浪纹路的木盒——那是她先生的骨灰盒。旁边小姑娘穿浅蓝棉麻裙，发尾沾着点海草，笑得分轻：“我爸说过，大海是他见过最宽的怀抱。”那天的海葬没有黑西装，没有白花，可每个人的穿着都像浸了海水的阳光，温柔得刚好。
常有人问，海葬是不是得穿全黑？其实不然。海葬的底色是辽阔的蓝、沙滩的白、风里的浅绿海草，太厚重的黑反而压碎“归处”的温柔。选浅灰、米白、淡蓝这类低饱和度颜色最好，像把大海穿在身上。去年同事母亲的海葬，她穿米白针织开衫配浅蓝衬衫、卡其直筒裤——没有刻意庄重，倒像母亲生前织的毛衣，暖得安心。反而有小伙子穿黑色皮衣，风一吹拉链哗哗响，显得格格不入。
海边的风最是“调皮”，我曾穿雪纺裙去，裙摆被吹得掀起来，慌慌张张拽半天，没心思好好告别。后来才懂，海葬衣服要“抗风但不厚重”。棉麻吸汗透气，风一吹轻轻贴身，不像雪纺飘得夸张；真丝选厚点的双绉，别选薄乔其纱——不然风把衣服贴在皮肤上，尴尬又失礼。鞋子更要注意，码头有青苔、沙滩有细沙，高跟鞋要么打滑要么陷进去，不如穿小白鞋或浅口单鞋，鞋底软点走得稳。闺蜜参加父亲海葬时穿白帆布鞋，鞋边沾沙，笑着说：“我爸以前总说我穿高跟鞋像踩高跷，现在这样刚好。”
比颜色材质更动人的，是藏在衣服里的心意。有次老人海葬，女儿戴了条银手链，坠子是老人生前捡的贝壳——磨了三年做成的。风一吹，贝壳撞手腕的响声，像老人以前拍她手背的声音。还有小伙子穿藏青T恤，胸前印着老人的笔迹：“爸，这次换我带您看海”，比任何胸花都打动人。妆容要淡，别涂浓粉底，海边阳光会把粉晒浮，像戴面具；涂浅粉口红或不涂，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像逝者生前见你的模样。发型简单点，低马尾或松松的辫子，别用太多发胶，风乱点没关系，像逝者以前说的“乱点才可爱”。
其实最棒的穿着，从来不是按“标准”搭的，而是藏着对逝者的了解。朋友妈妈生前讨厌黑色，总说“穿黑像参加自己葬礼”，所以海葬那天她穿浅黄棉麻衬衫配白阔腿裤——那是妈妈去年买的，说“你穿黄色像小太阳”。她抱骨灰盒撒花瓣时，风把衣角吹起来盖住盒身照片，旁边人没觉得奇怪，反而说“你妈妈看了肯定开心”。还有个爷爷是渔民，总穿藏青补布丁字衫，儿子海葬时就穿一模一样的，补丁用爷爷旧衣服缝的——风一吹补丁翘起来，像爷爷站船头喊“收网喽”的样子。
船靠岸时夕阳把海染成橘红，阿姨把骨灰撒进海里，像撒了把星星。小姑娘蹲下来放贝壳：“爷爷，这个给你当玩具。”她的浅蓝裙子沾了海水，却笑得像刚开的百合。原来海葬的衣服从不是“规定”的，它可以是浅灰棉麻裙、带补丁的布衫、逝者送的手链，甚至沾沙的帆布鞋。重要的是衣服里藏着你对他的了解，藏着一起走过的日子，藏着没说出口的“我想你”。当海风把衣服吹起来时，你会觉得他从没走——在风里、浪里，在你穿的每一件有温度的衣服里，轻轻抱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