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我在青岛小麦岛遇到一场海撒仪式。家属们穿着素色衣服，捧着绑蓝丝带的白瓷罐——那是位老渔民的骨灰，他临终说“想回海里待着”。工作人员轻声提醒“到海域了”，有人抹着眼泪把花瓣放进罐里：“爸，我们陪你回家。”很多人心里都有过疑问：把骨灰撒进大海，到底合不合法？答案是肯定的——早在2013年，民政部《关于推行节地生态安葬的指导意见》就鼓励海撒这类生态安葬方式；《殡葬管理条例》也明确支持不保留骨灰的形式。现在上海、青岛、深圳等20多个城市都有正规公益海撒项目，比如上海的“江海情深”、深圳的“生命归航”，流程透明且免费。为什么越来越多人选海撒？不是“图省事”，是对“归处”有了新理解。以前说“入土为安”，可看着墓地越建越密，忽然明白：“安”是回到最爱的地方。就像那个老渔民，大海是他撒网、听潮、和老伴儿吃午饭的地方——撒进去，是“回家”。还有人是想减负担：传统墓地每座占1平方米，全国每年500万具火化遗体，若都用墓地，每年要新增500多万平方米“长眠地”。海撒不占土地，连容器都是玉米淀粉做的可降解盒，放进海里几天就化了。更安心的是，海撒从不是“随意倒”。上海殡葬中心的工作人员说，每一次都要选水深20米以上的海域，远离渔场、航道；提前报备海事部门；骨灰里不能有防腐剂或金属，连花瓣都得是无农药的。“海洋是活的，得温柔待它。”海撒的仪式比想象中更有温度。去年陪朋友参加她妈妈的海撒，船到海域时，船长鸣三声笛，默哀一分钟。朋友掀开骨灰盒，风把骨灰和百合花瓣吹进海里，像撒了把温柔的雪。小侄女喊：“奶奶变成浪花了！”朋友笑着贴船舷：“以后浪花拍脚，就是奶奶摸我们。”那天海很蓝，没风，海鸥飞得慢。忽然懂了，海撒不是“结束”，是生命换了方式“存在”：变成涨潮的水、退潮的贝壳、月夜的银辉。就像有人说，死亡是“走出时间”，海撒是让走出时间的人，住进更辽阔的“永远”。现在想起清明的海边，那些捧着骨灰盒的人，或许不再疑惑。把亲人撒进大海，不是“可不可以”，是“愿不愿意”——愿意让爱回到最爱处，愿意用环保方式告别，愿意相信：想念的人从没离开，只是变成风、浪，变成身边每一处温柔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