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裹着咸湿的水汽,掠过舟山朱家尖蜈蚣峙码头的栏杆时,65岁的林阿婆正摸着怀里的骨灰盒——那是她相伴40年的丈夫。船头的白菊在风里晃了晃,船员喊了一声“要到了”,林阿婆站起身,望着远处泛着淡蓝的海面说:“老周,我们到普陀山脚下了,你不是一直想再去拜一次观音吗?

这艘驶向莲花洋的渔船,载着的是一场关于“回家”的告别。而莲花洋,正是我国最具代表性的海葬海域之一。在我国,海葬的海域从来不是随机划定的坐标,而是藏着地域情感与文化基因的“情感场域”。比如舟山的莲花洋,因普陀山而闻名——这片介于舟山本岛与普陀山之间的海域,自古以来就有“莲洋午渡”的佳话,传说观音菩萨曾踏莲渡海而来。对于许多信佛的家庭来说,将亲人的骨灰撒在莲花洋,就像把亲人托付给了慈悲的护持。再比如青岛的胶州湾,作为青岛的“城市海湾”,这里的海水裹着老城区的烟火气:夏日的栈桥边有卖烤鱿鱼的摊子,秋日的八大关飘着法国梧桐的落叶,许多青岛人从小在胶州湾边长大,最后选择在这里“躺进”熟悉的海浪里。还有广州的珠江口,珠江水从云贵高原流来,穿过广州的老城区,最终汇入南海——对于岭南人来说,珠江是母亲河的血脉,珠江口就是“回家”的最后一段路,许多在广州打拼的外地人,也愿意将这里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海”。

这些海域的选择,背后藏着三重逻辑。第一是生态的考量:海葬的海域需要满足“水流平稳、水深超过20米、远离渔港和浴场”的条件,避免骨灰对近海生态造成影响。比如舟山莲花洋的水深平均30米,水流速度适中,骨灰撒下后会慢慢沉到海底,与海洋融为一体。第二是文化的认同:每一片海葬海域都贴着地域文化的标签——普陀山的佛教文化、青岛的海洋文化、珠江的岭南文化,这些文化符号让海葬从“生态选择”变成了“情感选择”。就像舟山的海葬服务点,特意设在朱家尖蜈蚣峙码头,家属可以先去普陀山的普济寺烧一柱香,再乘船前往莲花洋,这样的流程符合“先祈福、再送别”的传统习俗。第三是便民的需求:海葬的海域大多靠近城市主城区,比如青岛的海葬码头设在奥帆中心附近,广州的海葬码头设在南沙港,家属不需要长途奔波,就能完成告别仪式。

海葬的海域选择也在变得更“有温度”。比如厦门的厦金海域,因为连接厦门与金门,成了许多台胞的“亲情海域”——去年,一位台湾老人在厦门去世前留下遗嘱:“我要葬在厦金之间的海里,这样既能看见厦门的鼓浪屿,也能看见金门的水头村。”还有三亚的南海海域,蓝天、碧海、椰林,这片被称为“东方夏威夷”的海域,成了许多热爱生活的人的选择——一位热爱潜水的年轻人去世后,朋友按照他的遗愿,将骨灰撒在三亚的蜈支洲岛附近海域,“他生前最喜欢在这里潜水,现在他可以永远和热带鱼作伴了。”

我国海葬是在什么海域发生的-1

海葬的海域从来不是冰冷的地理名词,而是装着人间烟火的“情感容器”。它可能是你童年在海边捡贝壳的沙滩外的那片海,可能是你和爱人第一次约会时吹过风的海湾,可能是你母亲生前常说“想看看大海”的那片蓝。每一片被选定的海葬海域,都藏着一个关于“陪伴”的故事——就像林阿婆对着莲花洋说的那样:“老周,你看,海面上的浪花像不像你年轻时给我编的竹篮?以后我想你了,就来这里看看海,风会把我的话带给你。”

风掠过海面,掀起细碎的浪花。远处的普陀山隐在云雾里,像一尊温柔的佛。而那片被风拂过的莲花洋,正以最包容的姿态,接纳着每一个关于“回家”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