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清明前的傍晚,我陪小姨抱着外婆的骨灰盒站在老运河边。风里飘着两岸的槐花香,像外婆生前晒在阳台的棉被味道。小姨摸了摸骨灰盒上的牡丹瓷片——那是外婆当年从景德镇带回来的,说等她走了,要把这个盒子带到常去的河边。"不是随便选的河,"小姨蹲下来,手指抚过岸边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青石板,"外婆以前每天清晨都来这里打太极,我上小学时,她总在这棵槐树下等我,手里攥着热乎的豆浆,杯壁上的水珠沾湿她的蓝布衫,像撒了把碎钻。"
选一条装着回忆的河,大抵是撒骨灰最本真的"讲究"。邻居陈叔把父亲的骨灰撒进了长江支流,因为父亲跑了三十年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我这辈子最熟的就是长江的浪,闻着江水的咸味儿,比睡家里的床还踏实。"楼下的张阿姨选了小区后面的月牙河,那是她和母亲以前常去跳广场舞的地方,母亲总说"这河的弯儿像我年轻时扎的麻花辫"。没有什么"必须选宽河""必须选名河"的规矩,不过是想让亲人回到最熟悉的"老地方"——就像小时候晚归,总能在常去的路口看见等你的人,那种安心,是任何陌生的河都给不了的。
仪式感从来不是复杂的流程,是"好好说再见"的心意。小姨把外婆的骨灰倒在她生前织的米白棉手帕上——那手帕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是外婆给她做嫁妆时剩下的。"不能用塑料袋子,"小姨捏了捏手帕角,"外婆最烦家里有塑料味儿,说那是'不接地气的东西'。"她又撒了一把外婆阳台种的干月季花瓣,粉白的花瓣混着浅灰的骨灰,像外婆以前给她梳头发时,插在发间的花。风把花瓣吹向河面时,小姨轻声说:"妈,这次不用急着做饭,我们慢慢撒。"旁边保洁阿姨路过,特意把垃圾车往远处推了推——她见过太多用塑料包装的骨灰,飘在水面上像个没拆封的遗憾,而小姨的做法,是给外婆的最后一份"体面"。
时间的选择藏着温柔的小心思。我们等了半小时,直到夕阳把河水染成琥珀色才动手。"外婆以前总在傍晚搬小马扎坐在这里,看我和表弟追蜻蜓,"小姨望着河面上的波光,"那时候的天是橘红色的,像她煮的番茄鸡蛋面的汤头。"选清晨或傍晚,选水流平缓的日子,不是迷信,是不想让告别太匆忙。上周涨水时,运河的水流急得像赶火车,小姨说"外婆肯定不想那么急着走";正午的太阳太烈,晒得人睁不开眼,像外婆以前说的"连风都飘着热气,不好说话"。风把骨灰吹得慢了些,顺着水流转了个圈,像外婆以前陪她散步时,总慢半拍的脚步——那些关于时间的"讲究",不过是想让告别"像平时一样",像亲人还在身边时,每一次慢悠悠的陪伴。

撒完骨灰的傍晚,小姨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放了杯外婆喜欢的茉莉花茶。"妈,今天的茶是新炒的,"她对着河水说,"我昨天试了试,和你以前泡的一样,有点苦,后味甜。"后来我每次路过老运河,都会绕到那棵槐树下。有时候带杯豆浆,有时候带块桂花糕,对着河水说说话——不是悲伤,是像以前和外婆聊天那样。上周带女儿去,女儿指着河面上的小鸭子问:"妈妈,那是什么?"我说:"那是太外婆,她在和小鸭子玩呢。"女儿歪着脑袋笑:"太外婆的衣服是水做的吗?"我摸着她的头,忽然懂了:撒骨灰不是"消失",是把亲人放进了更辽阔的温柔里——以后路过河边,风里的槐花香是她,河面上的波光是她,每一次想起时,都能轻轻说一声"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