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裹着咸湿气息掠过烟台长岛的码头，几个穿粗布衣裳的老人正把编好的竹筏推入浪里——竹筏上是裹着藏青布的骨灰坛，坛身绑着几支晒干的艾草，竹筏头还系了条红绳，像给远行的人系了个“回家的标记”。这是胶东渔村延续上百年的“送海”仪式，68岁的王桂兰奶奶站在码头边抹眼泪：“我爹当年就是这么走的，那天浪特别稳，竹筏飘出去二里地才沉，像有人托着似的。”在烟台、威海、青岛的沿海渔村，海葬从不是新鲜事，而是刻在基因里的“归程”。
胶东半岛的海葬讲究“顺流而归”。村里人会提前找风水先生选涨潮前的良辰，说“涨潮能把魂带回来”。骨灰坛用当年的新竹编筐装，裹红布（老人）或青布（年轻人），塞一把五谷——小麦、玉米、大豆、高粱、谷子，“让亲人在海里也有饭吃”。划船的多是死者的儿子或侄子，划到外海后喊一声“爹（娘），该走了”，再把竹筏推下去。有的人家还会放只活鲫鱼，“鱼能游回岸边，带魂回家看看”。王奶奶说：“我爹走了十年，每年清明我都来码头撒把米，风把米吹到海里，像跟他说‘我来看你了’。”
再往南到闽南泉州，这里的海葬叫“走水”，仪式里带着浓浓的烟火气。要先在祠堂做“辞祖”：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烧三柱香，长子捧着死者的生辰八字念：“告知列祖列宗，阿爸要去海那边了，往后逢年过节，我们会把饭端到海边喊他。”接着用杉木做小棺，涂三层桐油防水，里面放死者的蓝布衫、铜戒，还有一块米糕、一包乌龙茶——都是老人生前的最爱。划船到外海后，撒一把凤凰花，“花飘得远，魂能跟着走”。惠安的阿强说：“爷爷去年走的时候，我们凌晨四点就去码头，叔划桨，爸撒花瓣，风把花瓣吹得满海都是，像下了场花雨，妈哭着说‘你爷爷肯定喜欢’。”
潮汕地区的海葬多了点“过渡”的温柔。汕头、潮州的海边村庄土地少，先把棺材放在海边的“厝屋”——用石头砌的小房子，放三年，叫“浮厝”。三年后“拾金”（捡骨），装进陶瓮，再海葬。选“龙穴”要找风水先生看海流平稳的地方，撒石灰圈范围，儿子抱着瓮念“海纳百川，祖德流芳”，再轻轻放下去。潮州饶平的陈阿姨说：“奶奶的瓮是我放的，那天海特别蓝，瓮沉下去时冒了个小泡，像奶奶跟我说‘放心’。”
往南到海南三亚，黎族疍家人的海葬叫“送鬼入海”，满是原始的虔诚。用芭蕉叶裹骨灰，绑在独木舟上，放槟榔、山兰酒——都是黎族的“待客礼”。族里的“奥雅”（长老）念咒语：“大海是母亲，接纳我们的兄弟，让他有鱼吃、有酒喝。”独木舟推下去后，全族人对着大海拜三拜，“拜的是母亲，也是亲人”。台湾澎湖的渔民则用“鲎壳”装骨灰，鲎是海里的“活化石”，壳硬能漂远，还撒一把“平安米”，“鱼吃了米，就不会咬骨灰坛”。
其实不管是胶东的“送海”、闽南的“走水”，还是潮汕的“浮厝”、海南的“送鬼”，中国人的海葬从不是“抛弃”，而是“回归”。海边的人吃了一辈子海的鱼，喝了一辈子海的水，最后把骨血还给海，像落叶归根，像河水归海。王奶奶说：“我老了也想这么走，跟爹作伴，在海里能看见渔船，听见码头的喊叫声，多
